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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谦看着她,唇角动了动,却咳嗽起来。
    这番咳嗽,用去了许多气力,平复之后,他很快又沉沉睡去。
    门外的黄门还在等消息,姜吾道出去与他们交代了一番,他们便赶紧回宫复命去。
    深夜里一番动静,自是惊动了邻里。没多久,文谦病危的消息传遍了全城。
    文谦救死扶伤,声名卓著,天下人无不认可他就是医圣。隔日,安邑坊就被探病的人挤得水泄不通。
    晚云哪里也不去,只守在文谦身旁。
    直到傍晚,文谦才醒来。他看了看晚云,让她将姜吾道和王阳唤来,他有话说。
    众人都是医者,直到文谦时日无多,已经到了交代后事的时候。
    姜吾道和王阳即刻来到,流着泪,听他缓缓说出遗愿。
    文谦一辈子为仁济堂操持,如今即将撒手人寰,心中牵挂的也是仁济堂。他将自己手上的事,一件一件交代了,缓了一会,看着姜吾道:“带我离开京师,回东都去。”
    “宫中已经传下话来,要为师兄在帝陵那边修墓。”姜吾道抹抹眼泪,对他说。
    “你替我回绝。”文谦淡淡道,“就说是我的意思。”
    姜吾道应下。
    晚云在一旁看着,知道文谦对皇帝失望至极,他不想在此处多停留一刻,不愿死在这里,便是入了棺椁也不想与他为伴。
    王阳亦明了,即刻亲自去安排了启程的车马。
    晚云只简单收拾了细软,当日便陪文谦启程东去。短短的半日,文谦要走的消息又传开了。许多旧友上门劝阻,怕舟车劳顿,文谦就此撒手人寰。
    王阳向他们谢道:“这是师父的意思。他这辈子都闲不下来,若在路上去了,亦是他的做派,请诸位前辈莫再阻拦。”
    众人听得此言,只得垂泪应下。
    于是文谦的车架后,陆续跟着许多相送的人。其中,有文谦的故交好友,有被他治愈过的病人,也有慕名而来一表心意的寻常人。无论富贵贫贱,跟在后面,浩浩汤汤,一路将文谦送出了京城。
    走出十里之外,又遥见二人在道旁相送。
    晚云望出去,不由怔了怔。
    是裴渊和楼月。
    裴渊立在一棵枯树下,长身玉立,身上披着她熟悉的那件裘皮大氅。
    相隔短短两日,再见面时,晚云竟有了沧海桑田之感。
    她遥遥望着裴渊,只觉眼眶里又涌出涩意来,脸上凉凉的。
    “我去与阿兄说两句话。”她转头对王阳道。
    王阳望了望那边,颔首:“快去快回,我们在此处等你。”
    晚云应一声,于是从马车里下来,朝裴渊走过去。
    裴渊也朝她走来,风鼓起那大氅的衣角,仿佛在使尽全力将他牵绊。
    待到近前,晚云望着他,拨了拨风吹乱的头发,又抹了抹满是泪痕的脸,唤道:“阿兄……”
    嗓子有些干涩,话才出口,她已心生怪异。
    当年随口的一个称呼,如今竟一语成谶。
    不远处,楼月在那枯树下牵着马,转开头去。
    裴渊也看着她,眼眶上泛着隐隐的青黑,显得那目光更为深邃。
    他没说话,忽而伸出手来,将她用力拥入怀里。
    第398章 夏至(一百五十八)
    晚云将脸埋在那温暖的怀里,紧紧拽住他的衣襟,想问他这两日可还好?
    但张了张口,这话咽了回去。
    怎么能好的了?
    连师父都气成这副模样,皇帝必然是信了封良的话,而谯国公主就算有心帮他们,想必也无力回天。
    二人沉默片刻,裴渊先说话:“好好陪着你师父,京师这边的事,不必忧心。等我料理完了,便去寻你。”
    晚云抬起头来,看向他。
    只见他的眼中布满血丝,必定一刻也没合眼。
    走到这步,何人不是身心俱疲?
    要放在过去,只要他不曾放弃,她便不会说一个不字。可如今,她知道他们遇到了真正的难事。
    “阿兄。”她问,“邹氏那书信,你看到了么?”
    “看到了。”裴渊道。
    “如何?”
    “我见过邹阿媪的笔迹,确是她的无疑。”
    晚云双眸黯下,抱着裴渊的手松了松。
    裴渊却仍拥着她,注视着她的双眼:“然而即便如此,也并非算十全十美的佐证。云儿,你相信你父亲么?”
    晚云神色复杂,少顷,咬了咬唇,低低道:“我无意对父亲多做揣测……”
    “你只需告诉我,你信还是不信。”裴渊打断道。
    “信。”她说,“可这信又当如何解释?我盼着阿兄跟我说,贤妃不曾有一个姓邹的侍婢;或是那侍婢心思歹毒,满口胡言;亦或是她其实并不识字,撰写那封书信的另有他人。”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裴渊,而他一时无言。
    他亦目光灼灼,少顷,道:“假我些许时日,我会给你答案。”
    晚云的唇边浮起一丝苦笑,没说话。
    “云儿,你答应我一事。”裴渊扶住她的肩膀,道,“只要一日事情尚未被查清,你便一日不许放弃,”
    晚云看向他:“阿兄……”
    “答应我。”
    看着那殷切的目光,晚云说不出一个“不”字。少顷,她徐徐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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