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朗等了半晌没见她往下说,见她眼神木然像是在走神。怕她摔着,他出声说:“你不是有话跟我说?”
“刚才说的不是?”周念蕴想也没想。
徐玉朗话没过脑:“也是。”
之后两人便是又一番寂静。
周念蕴懊恼于自己才说着要放下身段,可这么多年习惯使然,要她一下子转变口吻实在困难。
另一方徐玉朗亦在后悔。怎么这嘴回话就这么快?莫不是嘴脑分家,真是叫他一点骨气也无。
两人并行下山很快,到了山脚周念蕴才问:“大人可是去灾民难所?”
徐玉朗点头。
“劳大人带路,我也想去瞧瞧。”
徐玉朗皱眉不大赞同:“难所人多杂乱,你去怕是不大方便。”
说的是实话,但周念蕴亦有说辞:“至少让他们知道‘大善人’是男是女,长什么模样,日后有一两个有心的替我祈福,至少能有参照不是。”
徐玉朗一噎,觉得她话里有话。难不成说观主说漏他抄经祈福的事?想想又不是,观主高深,不会做这种事。
甩甩头,他当做自己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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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绅今日大概是吃错药,一路上对徐玉朗爱搭不理,到了难所竟自己先行进去。
好在徐玉朗一向不同他计较,在前面指引周念蕴进去。
周念蕴拍拍季顺。到了琼州想着联络陈悯,想着拉拢曾如易,又想着接近徐玉朗,倒是将万绅忽略了。
这人能用最好。只是看他总是扭捏清高,如今这副于世独醒的样子更让周念蕴打鼓,还是得查探一番。
季顺不用多说已明白周念蕴的意思,点头应下。
恶人自有天收,进了屋的周念蕴不自觉想起这话。率先进门的万绅与今日来这里维持秩序的赵阔对上面,场面显然不好看。
赵阔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以往万绅有错处他出手在理,如今徐玉朗为大,禁了万绅的残酷手段,赵阔却还不肯放过他。
万绅也是个欺软怕硬的,面对赵阔低眉顺眼,话也不敢高声说。
实在找不出错处,赵阔也懒得理他。才转过一圈,回头便是周念蕴,吓得他一个激灵。
“赵大人。”周念蕴怕他坏事,率先福了福身。
赵阔后退两步,僵硬着手脚无措:“免礼免礼,快!起!”怎么谁也没个消息告诉他长公主又来了琼州?赵阔满心疑惑不得解,怎么他哥一丁点儿也没透露。
“这位是捐赠的周姑娘。”徐玉朗代为介绍。
赵阔装作恍然大悟,搜刮满肚子好话想要夸赞她,这下连徐玉朗也觉得他奇怪。
周念蕴瞪他,赵阔闭嘴。徐玉朗作为引导:“周姑娘请看。”
从难所的修缮开始,糊好的窗不再漏风,棉被褥毯也都铺上,住处不必担心。正巧在放饭,米面馒头应有尽有,赵阔带来的军队四处巡查,队伍有条不紊。
如此景象,在场的众人都安心。
灾民一见徐玉朗,一个喊了“徐大人”,此起彼伏的徐大人便连绵不绝。徐玉朗一一笑着回应,连今日吃的很饱穿的不冷的话也回答,叫周念蕴频频侧目。
她这是头一回看到徐玉朗的为官之态,平和文雅,叫人忍不住心生亲近。
不自觉跟着笑,灾民中一个声音问:“这位是周姑娘吗?”
众人一愣。周念蕴反问:“你如何知道?”
“我、我听米行孙老板说的。”灾民磕巴着,“他说是个貌若天仙的姑娘出的银子,姓周。”
“可不就是你!”亦有其他人听闻这事,这下子人群又夸起她来。
这还不做数,又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又有人说:“听闻周姑娘是徐大人的表姐?哎呀!真是心善的一大家。”
人群中只剩三种声音,夸她的,夸徐玉朗的和夸他们俩的。
徐玉朗安抚着灾民的情绪。一边缩在角落的万绅却是皱着眉头,他尚没分得清周念蕴与季顺的关系,怎么这会子又成了徐玉朗的表姐了?
他思考着,毫无头绪。
赵阔却是一茬接一茬的吃惊不已。
长公主的表弟?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说这话呀!他趁徐玉朗不注意,偷摸着不出声以嘴型问周念蕴。
周念蕴却警告他:“今日之事从你嘴里漏出去半分到京城,没你好果子吃。”
缩缩脑袋,长公主果然跟他哥一样,一眼能看出他所想和要做的是什么。只是事情过于荒谬,他半点回不过神。
更可怕的是徐玉朗那句“周姐姐”,赵阔浑身的疑惑和躁动忽然静了,他觉得旁人大概都没有错,是他疯了。
徐玉朗给灾民都安排了活计,不至于整日只等着救济。受了他的好,灾民也乐的自己能帮上忙。
半路一没注意徐玉朗又不知道去哪里忙碌,周念蕴感到疲乏便回了花明街。季顺替她捶腿,主仆闲聊:“小的今日看那万绅,似乎不太正常。”
“你也觉得?”周念蕴结果采郁递来的暖炉,原来自己的感觉没错。
采郁这会子坐过来插话:“那人看着就小心眼,肯定是嫉妒徐大人。”
“你又知道?”季顺跟她拌嘴。
周念蕴笑着看他们,觉得这话不无道理。
“那柳月不是你……妹妹?”周念蕴想了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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