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日后过的就还是什么日子。”
犯人完全不信眼前这个年轻人的保证,但现在他除了赌一把,已经无能为力。
犯人颤抖着嘴唇,低低开口。
卫如流听着他的话,神色渐渐凝重。
一个时辰后,犯人被从刑架上解下来救治,卫如流走出暗牢。
他站在天光雪色里,任由雪落梅花香涤荡身上的血腥味。
“老大!”沈默轻快的声音打断了卫如流的沉思。
卫如流回头,雪落在他的眉眼,凝成了寒凉的冰。
沈默挥舞着手里的拜帖,走到卫如流面前:“慕姑娘派人送来的拜帖,说是明日来刑狱司拜访你,你要见吗。”
卫如流眨了眨眼,眉眼上的冰化为薄薄水色,转瞬消散无踪。
他伸出手,接过这张拜帖,语气平淡:“明日刑狱司没什么事,就抽空见见吧。”
沈默挠了挠头,想提醒自家老大,最近年关将近,刑狱司需要他出面的事情可太多了。
***
库房的好东西很多。慕秋挑选一番,从中选出字画古董花瓶,又选出一块东阁暖玉,命人把这些东西包好。
第二天,她梳洗一番,向慕大夫人请示过后,坐上马车前往刑狱司。
算起来,这是慕秋第三次来刑狱司了。
每一次来,都是不同的心境。
第一次来时,前任刑狱司楚河嚣张跋扈,不断试探,她提着心应对;第二次来时,刑狱司血光滔天,她在血色中得知自己想要的真相,又惊又惧;如今再来,慕秋的心情很平静。
其他礼物都由婢女拿着,慕秋抱着装暖玉的盒子走下马车。
沈默亲自来接她进去。
刑狱司绝大多数人都穿着黑衣,因此,披着红色大氅的慕秋格外显眼。
不过,就算换身衣服,她也是一样的显眼。
自从卫如流当上刑狱司少卿后,刑狱司从未接待过任何一个人。慕秋是第一个到访的人,还是个女子。所以一路上,不少行色匆匆的人边走边朝慕秋投来注目礼。
慕秋顶着他们的目光,来到主衙。
“慕姑娘,老大说了,你来了就直接进去吧。”沈默停在门口。
慕秋问:“备的礼物都交给你吗?”
想到老大的交代,沈默说:“都送进去吧。”帮慕秋推开门。
卫如流正坐在主位上,手里握着份公文,低头翻阅着。听到慕秋进来的脚步声,他才抬起头,指着距自己最近的位置:“坐吧。”
慕秋走过去坐下。
这还是慕秋第一次见到卫如流穿上刑狱司少卿的官服。
红色是一种极肃穆的颜色,既庄重又威严,他穿在身上更显挺拔俊秀。
看着这些装有礼物的盒子,卫如流问:“这些是什么?”
“谢礼。”
“这些就是你说的表示?”卫如流皱了皱眉,“里面装了什么?”
“字画古董,还有一枚玉佩。”
卫如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但我不好字画古董,也最讨厌佩玉。”
打算送个礼物就走的慕秋:“……”
她与卫如流对视,神情有些茫然。
字画古董和玉佩,在慕秋看来,这几样东西作为礼物是最不容易出错的。
谁家府邸没些字画古董充场面?君子无故玉不离身,京城哪位公子身上不佩玉?哪怕是简言之这个审美独特的人,身上也有金镶玉。
然而卫如流一句话,就把这些礼物都给否决了。
“不好字画古董我能理解。”
慕秋把抱在怀里的玉盒放到桌子上,打开盖子,取出里面那块样式别致、成色极佳的玉佩,推到卫如流面前。
“为什么不佩玉?”
“我不喜世人附加在玉上的意义。”卫如流右手压在桌案上,身体微微前倾,直视着她。
“古之君子必佩玉;君子无故玉不离身;君子如玉……”他嘴里嚼弄着这些文字,神色轻慢,“慕秋,你觉得,我算君子吗?”
顿了顿,卫如流说:“你要是觉得算,那我就收下。”
慕秋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理由。
不知为何,从这番话里,慕秋竟听出了一股淡淡的自弃意味。
她仰着头与卫如流对视,唇角绷紧。
卫如流也不说话,板着脸。
今天一个上午,他都坐在主衙里,不曾挪开过半步,候着她上门。
知道慕秋送的礼物是这些后,他的心里就堵了口气,上不得下不得,闷得他升起一种拂袖而去的冲动。
就在这时,慕秋突然站起来:“卫如流。”示意他也起身。
卫如流嘴角微微下垂,起身看她想做些什么。
“这世间能配得上“君子”二字的人少之又少,但多的是人用玉制饰品装饰自己。”
慕秋说着,握着那块东阁玉佩走到卫如流面前。
这时候,她才发现卫如流很高。她在女子中已算是身材高挑的,站起来却只到了卫如流的肩膀处。
慕秋垂下眼,手抬起,纤细的指尖落在卫如流官服腰带上。
卫如流身体一僵,隐隐猜到她要做些什么。他右手背在身后,紧握成拳,没有阻止。
慕秋动作极快,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就把玉佩系到卫如流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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