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层层暖阳笼罩着。
卫如流凝视天光,突然想见慕秋。
他穿过漫长的宫道,踏着湿润的白玉石地砖,一步步走出宫门。
宫门外,慕秋身着淡紫色长裙,发间别一支素雅的栀子花簪。
不知是何时到的,也不知在这里等了他对久。
像极了那天,他站在西山寺佛殿门外安静等着她出来的时候。
卫如流空荡荡的、漂浮着的心,重新落回原地。
他向她徐徐而来。
慕秋的眼眸一点点笑弯。
像是生动撩人的画卷,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她提了提裙摆,同样向他走去。
“你那天托白霜给我转述了一句话。”
“我来找你回话了。”
慕秋来到近前,轻轻压低声音。
“我也想见你了。”
第七十三章 建平三十七年。
在朝堂之上据理力争,逞口舌之利,其实不是一件容易事。
从政客角度来看,两国和亲对大燕有利无害,所以在“只和谈不和亲”这件事上,朝中几乎没有几个人站在卫如流这边。
平王、宁勇侯等人碍于私下的约定,倒是声援了卫如流几次,但也没有旗帜鲜明地表露出他们的态度。
卫如流以前从未在大早朝上发表过任何看法,即使御史台的人疯狂弹劾他,他也不屑于为自己争辩几句,今天却说了个够本,把言辞最尖锐激烈的御史都辩得哑口无言。
可是在说完之后,卫如流很疲倦。
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
深秋已到,刚下过一场雨,外面的温度降了许多,寒风刮在卫如流身上,又加重了几分他的疲倦。
这种疲倦在听到慕秋的话后消散许多。
慕秋仔细打量着他的神情:“累不累?”
卫如流没有掩饰:“累。”
斤斤计较于利益,争长论短于得失,他早已习惯了直接用三尺青锋来解决问题,如今与那些大臣吵了足足两个时辰,再铁打的人都会感到疲倦。
卫如流向她告状:“那些大臣骂人不带一个脏字,说话还喜欢引经据典,不认真听有可能都不知道他们在表达些什么。”
慕秋能想象那种画面。
卫如流本就不擅与人争执,今天确实是难为他了。
“与我说说大早朝上发生了什么,你不屑骂他们,我帮你骂回去。”他也是有人帮声援的。
卫如流轻轻笑了一声,帮她扶正有些歪了的栀子花簪:“不是让白霜告诉你,等我解决好所有事情后再去见你吗,怎么自己过来了?”
慕秋手指微动,勾住卫如流的食指,拇指在他的指背上轻轻摩挲:“这几天你为了和亲的事情到处奔走,我不能陪着你一起,至少今天我想第一时间在宫门外迎接你。”
卫如流出来得早,但他与慕秋站在这里聊了一会儿,身后也传来了其他大臣的交谈声。
这里人多眼杂,若是让其他大臣看到慕秋来找他,难免会传出什么闲话,卫如流牵着慕秋的手,领着她走去刑狱司。
简言之在后面追了一路,气喘吁吁赶来宫门时,只看到两人远去的背影。
他右手撑着墙,喘了两口气,左手指着卫如流的背影,暗骂一句重色轻友,却很有眼力见地没追过去。
“怎么还不回大理寺?”慕大老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简言之下意识抬头,还能看到卫如流和慕秋的背影,他忙转过身,颇为殷勤地跑到慕大老爷面前,不经意间把慕大老爷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慕大老爷看着他奇怪的表现,微微皱了皱眉。
等两人走去坐马车回大理寺时,慕大老爷回头看了眼宫门外的长街。
行人稀少,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
卫如流在刑狱司里有专门的屋子用来休息。
他平时用不上这间屋子,不过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过来清扫,所以屋子没有积灰。
屋里香炉正燃着。
炉子里没放香料,只是丢了一袋从外面捡来的桂子。
桂子的清香经过烘烤后逸散开。
软榻摆在香炉边,卫如流倚坐在软榻上,慕秋被他圈在怀里,他埋首在她的肩窝处,轻嗅她的发香,温热的呼吸尽数洒在慕秋的耳畔。
慕秋把玩着卫如流的手指,一寸寸摸索着他的指骨,擦过他的薄茧。
卫如流安静看着她的动作,低声复述今天发生的事情。
他先说了李自。
慕秋冷笑。
“我知道这个人,他与堂兄是同窗,一块儿在书院读书,后来又一块儿参加科举,堂兄考中探花,他则考中了二甲进士。”
“不过此人人品不行,他为了自己的前程着想,抛弃了与他有婚约在身的表妹,转而去迎娶侍郎家千金,从那之后我堂兄就再也没有搭理过他,和我堂兄一个圈子的人也都没有再带他一起玩。”
卫如流了然。
他就说李自这个人怎么会突然跳出来。
原来是与慕家有旧怨在。
卫如流在慕秋面前压根没有掩饰自己的神情,慕秋很容易就能看出来他在想些什么。
“我觉得不仅仅是有旧怨在。李自这种人素来是无利不早起,站出来点名道姓让我去和亲,这分明是要把慕家往死里得罪,如果他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应该不会这么不留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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