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人礼数不像齐人这般,他们二人不是亲兄妹,到了辽国就可以结为夫妇,欢欢喜喜地过他们的日子。
突然而来的战事,终究酿成了大祸。
辽人攻打代州,前朝余孽也趁机偷袭广阳王属地,广阳王两面受敌,终究没能守住八州之地。
还好赵老将军和宋启正带兵守住了易州,等到了朝廷援军到来。
战事结束之后,宋启正也被朝廷盘查,好在他及时将冯绛的信函交给朝廷,禀告朝廷冯绛是一厢情愿,妻室并没有与冯绛一同离开的意思。
算是保住了他的名声和宋羡生母的一条性命,
宋启正脑海中一团乱麻。
这是他一直以为的结果,却没曾想那个从来没有找到的管事妈妈,如今就站在他面前。
宋启正仔细端详那妇人。
她的眉眼,轮廓……
没错,他不会认错。
宋羡的生母最后那几年不停地画那妇人画像,几乎到了疯癫的地步。
他本就怨愤冯氏,他忍无可忍之下,不但亲手打了她,还将她画的那些画像付之一炬。
她瘫在地上,看着那画在火中化为灰烬,看他时的目光轻蔑中带着讥诮。
“你错了。”
宋启正还记得她说的话,清清楚楚地印刻在他心里。
“你这个蠢货,犯了大错,早晚有一日你会知晓。”
说过这话后,她就视他于无物,目光不再在他身上停留,直到死那一日,她仍旧倔强地不肯低头。
“我义兄无罪,冯绛无罪,你说的没错,他的确强于你千百倍。”
往日她那些愤恨的话,如今似一根烙红的铁针,径直扎进宋启正心里。
她已经死了那么年,一个他从来不信,也不敢去想的真相突然摆在了他眼前。
宋启正几乎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手,脑海中千般思量一瞬间闪过,宋启正快步走向那妇人,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他掐住那妇人的下颌,紧紧绑缚住她的手脚,不给她任何自戕的机会。
“我要亲自审问她,”宋启正吩咐家将道,“在我没问完之前,她不能死。”
家将应声,将那妇人绑在刑架上。
呜呜咽咽的惨呼声传来,宋启正再走过去的时候,妇人身上的血将衣裙浸透了,她的表情中带着惊慌。
宋启正额头青筋浮动,咬着牙道:“说,你是谁?”
妇人还没说话,不远处传来一串“咯咯”的笑声。
那是一直不肯开口的何宽。
何宽笑着,仿佛想到了什么让他格外开心的事。
当宋启正的目光看过去时,何宽张开嘴道:“你终于发现了大夫人的事,现在你总算知晓自己有多无能了吧?”
“怪不得你会觉得大夫人喜欢自己的义兄,因为你自卑,从心底里觉得自己配不上大夫人。”
何宽说完这些话急促地喘息了一阵,然后瞪起猩红的眼睛:“就你这般模样,凭什么让我们为你效命?整日看着你被人玩弄在掌心,若是还对你忠心耿耿,那我才是个傻子,你说对不对?”
何宽接着笑个不停:“你坐在床边看你长子的模样,几次都恨不得将他掐死,哈哈哈,我想起来就觉得你……可笑。”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不安
宋启正只觉得一股杀气从身体中升腾而起。
突然得知真相的愤怒,对当年种种的愧疚和恐惧,被何宽如此这般一番煽风点火,眼前这个人仿佛就成了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恨不得立即将他杀死。
宋启正攥紧了腰间的剑柄。
何宽见到宋启正扭曲的脸,接着道:“大夫人过世的时候,定然觉得解脱,终于离开你这样一个蠢货,我还记得大夫人入殓时的模样,嘴边还噙着一抹笑容,所以你向灵柩中看了一眼之后,才会大发雷霆。”
“看到自己的嫡长子时,心中又是什么滋味儿?只有镇国大将军你自己知晓,看着他越来越厉害,心里不是欣慰和与有荣焉,而是愤怒、害怕,万一他不是你儿子呢!”
何宽一阵桀桀怪笑:“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终于不是你儿子了,你猜宋羡知晓真相会更亲近你,还是想要杀了你?我奉劝你,这桩事还是不要告诉宋羡。”
何宽的话刚刚说完,身前的宋启正终于抽出腰间长剑,剑锋顿时刺入皮肉之中。
何宽睁大了眼睛,先是露出一丝解脱的神情,不过很快微微涣散的目光重新聚拢,他低头看过去,只见那剑锋只是穿过他的肋下,留下了一道不会致命的伤口。
“想要激怒我,让我了结你?”宋启正冷冷地道,“不想知道熬多久才能死吗?刑部大牢里有几个犯人,还是先皇在世时关进去的,手脚都已经烂掉了,却还得活着。”
何宽的眼睛中终于多了恐惧。
宋启正道:“将抓到的那些人都带过来,看着何宽受刑。”
这种痛楚,总会让人熬不住。
“宋将军,”受过刑的婆子显然被宋启正震慑住了,她慌慌张张地开口,“奴婢也是听命于人。”
宋启正没有说话,那婆子道:“是赵夫人吩咐奴婢将大夫人引到后宅,那男子也是我们事先安排好的,后来我家老爷和夫人过世了,我们就一直侍奉大……大爷。”
婆子嘴里的大爷,就是赵兴宗,也就是背叛了大齐投靠辽人的萧兴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