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庄子上的安宁,为了自己的安全,仆人们集中起来,从发现主人尸体的那天开始查,一定要查出那个告密者。
告密者今天能够害龙凤胎一家,谁能保证他明天不会因为自己的利益谋害别人呢?谁都不想身后有这么一个会捅刀子的人。
在这片庄子上,每一个仆人都有分到的田地,附近都有相邻的仆人看着,要是谁没去干活,一准就能发现。
紧密的排查下,告密者很快就被发现了。
出人意料的竟然是个才六岁的孩子,问他,他只说:“我想活着。”
在主人的严苛政策下,这里的仆人吃得少、穿得少、干得多,生病没钱看郎中,更买不起药,死亡率非常高。
男孩的爹和哥哥就是这么死的,可他没有憎恨害死他亲人的主人,也没有想着摆脱奴仆的身份,只是偷偷地跑去告密。
庄子里有一对十分漂亮龙凤胎的消息,也是他告诉那个好色主人的。为此,他这辈子第一次吃到饱饭,吃到只在梦里有的烤鸡烤鸭和鱼肉。
尽管长期不食荤腥的肠胃并不适应突然而来的大鱼大肉,他因此上吐下泻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可他无法忘记那种吃饱的感觉。
在男孩的记忆里,他没有哪一天是吃饱穿暖过的。
夏天他可以穿着哥哥的旧衣服去外面,冬天他必须穿上所有的衣服,躲在床上和父母兄弟挤在一块取暖,才能避免被冻死。
他的爷爷奶奶和哥哥都是为了把不多的吃食留给他,被生生冻死饿死的,死相非常可怕。
男孩见过饿死的人,也知道饥饿是什么滋味。
他不想死,只想好好地活着,为此哪怕出卖别人也没关系。
谁让大家都是一样的境地,他需要为每天吃什么,今年冬天有没有足够的粮食过冬犯愁,而那对龙凤胎可以每天笑得那么开心?
是羡慕,也是嫉妒。
仆人们无法容忍一个年纪小小就心思如此歹毒的孩子在庄里继续生活,可是让他们下手杀他,又实在下不了手。
男孩的娘亲跪在地上磕着头苦苦哀求:“他才六岁,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们放过他,有什么事冲着我这个当娘的来吧!是我和他爹没让孩子吃过一口饱饭,他才会做错事的,你们打我罚我吧!”
这话说得很多仆人为之动容,在这个庄子里生活的人都一样。
他们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干活,天黑了才能休息,辛辛苦苦忙碌一整年也不能让全家人吃个饱饭,逼得孩子为了最基本的吃饱做出恶事。
众人危难之际,庄子的管事站了出来。
他说:“他的父亲兄弟都已经死了,单靠母亲一个人做活维持生计,确实困难了些。这样吧,我把他关在磨坊里,让他给全庄的人磨豆腐,同时也磨磨他的心性,他的吃食就由我来负责。”
管事夫妇心地善良,遇到冬天过不下去的人还会借点粮食给他们,等来年再还就行。管事一家的生活仅比普通仆人好一些,仆人们怎么愿意让他们俩来负担一个无亲无故孩子的吃食?
最终在众人的商量下,商定食物由男孩的娘亲出,但是一天只给一餐,不会饿死就行。
除非他将来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改邪归正,否则一辈子都得待在磨坊里当一头驴——那个时候都是给驴蒙上一块黑布,让驴来拉石磨磨豆腐的。
就这样,年仅六岁的男孩被关了进去,如驴一般蒙上黑布,在那个小小的磨坊里没日没夜地推磨。
管事夫妇要管那么大一个庄子和庄子上的那么多仆人,两人都很忙,分不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就让只比男孩大了一岁的女儿,也是他们夫妇唯一的女儿善儿每天去磨坊送一次饭。
而这,也是给整个蛊庄所有庄民持续带来四百多年蛊祸的源头伊始。
第197章 善儿铁蛋
公公感叹道:“孩子哪里懂大人在考虑什么呢?管事家的善儿人如其名, 是个非常善良的姑娘,看到男孩每天要干那么多活却吃不饱,就从自己的口粮里省出一点。”
男孩很清楚地知道善儿给他的吃食是本不该他得到的,但他什么都没说, 只要善儿给他送吃食, 他一句也不问,接过来就吃。
送饭的最初, 善儿谨记爹娘的教诲, 并没有和男孩搭话。
她每次都只是用磨坊的钥匙打开门,把饭菜送进去, 等男孩吃完就拿走, 摆出了两不相干的架势。
后来,许是家里没人实在无聊, 又许是没察觉到男孩对她的恶意,善儿从站在磨坊门外等,逐渐演变成走进里面去等,再到主动和男孩搭话。
“你叫什么名字呀?”
“你也是庄子里的人吗?”
“你多大了?”
“你为什么被关在这里啊?”
男孩没有理她, 善儿也不放弃,她似乎并不索求答案, 只是需要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每天在送饭的时候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点点滴滴。
“我叫善儿, 因为爹娘希望我能长成一个善良的姑娘。”
“今天我和厨房的赖姨学了怎么蒸馒头,揉面团揉得我手都痛了, 你一定要多吃两个。”
“昨天晚上下雨, 你这冷不冷?我给你送一件衣服好不好?”
“今天我娘教我怎么看账,说我以后是要给人当管事娘子的,必须早点学起来, 那些账目看得我头晕眼花,明天还得继续,我也太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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