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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收的季节,善儿经常会得到野果子,是上山的仆人从山里偶然摘来送来感谢管事平日里的照顾。善儿就会偷拿两个藏在袖子里,和男孩躲在磨坊里一起吃。
    善儿总说:“一个人吃饭很没意思,我每次看你吃饭都觉得好饿,回去以后就算看到平日不喜欢的菜都能多吃几口。你一天只能吃一顿,多吃一点嘛,馒头倒是可以藏起来等饿了再吃。”
    天冷了,善儿会给男孩送衣服送棉被,尽管是用旧了的还是女孩用过的东西,那也是男孩从来没有见过的好东西。
    磨坊很冷,可他度过了一个不再那么寒冷的冬天。
    冬去春来,男孩对来收棉服和棉被的善儿说:“铁蛋。”
    善儿楞了一下才明白男孩是在说自己的名字,“鸡蛋的蛋吗?”
    男孩点了下头。
    那时候家家户户养鸡,但很少自己吃,都是养了老母鸡下蛋,积攒着拿去卖,或者和人换粮食。
    善儿求着爹娘要鸡蛋吃,管事夫妇答应给她三天吃一次,她把那个鸡蛋藏了起来,带去给铁蛋,看着铁蛋坐在小木凳上狼吞虎咽地吃鸡蛋。
    善儿笑眯眯地问:“好吃吗?”
    “好吃!”铁蛋很少笑,可是吃到鸡蛋的时候他会浅浅地笑一下。
    善儿用手帕温柔地帮铁蛋擦掉蹭到嘴边的蛋黄,“你别急,我会把鸡蛋留下来给你的,以后还会有的。”
    从来没人对铁蛋这么好过,就连他母亲也会让他把吃食让给最小的弟弟,更不要说是鸡蛋这么奢侈的东西。
    他知道庄子里每户人家都是这么做的,爹娘把食物留给孩子,哥哥姐姐把食物留给最小的那一个,因为年纪越小的孩子越不容易活下来。
    可他其实并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户人家都要生那么多孩子。
    如果每一户人家都和管事家一样只有一个孩子,需要的粮食和衣服不那么多,就不会有那么多孩子活不下来了吧?
    铁蛋不明白,他也没办法再明白。
    他曾经做下的事情暴露了,整个庄子的大人都想弄死他,只有善儿一个人对他好。他珍惜善儿对他的好,又怕善儿知道他做过什么害怕他远离他,刚刚到手还没捂热的温暖就要再次离去。
    铁蛋:“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话问得善儿都呆了。
    “我想对你好就对你好,这个也要理由吗?”
    铁蛋:“……”他觉得善儿太过善良了,不好。
    太过善良的人容易吃亏,他觉得善儿一定会出事。
    想了想,又觉得善儿是庄子管事的女儿,管事对仆人们都很好,只要主人不过来,没人会欺负善儿。
    那一年,善儿七岁,铁蛋六岁。
    两个孩子就这样,在小小的磨坊里说说笑笑,度过了五年平静又快乐的时光。
    五年时间,铁蛋已经不是从前一棍子下去打不出几个字来的闷蛋,他说得多了,也有了更正式的名字,是善儿帮他取的:铁明旭。
    善儿希望他能像天上的旭日一般,光亮耀眼,不要永远地待在这个小磨坊。
    为此,善儿会在每天送饭和闲暇时候过来教他读书写字。
    那时候笔墨和书籍都很贵,读书的成本太高了,善儿没能去学堂,只是跟着爹娘认了一些字,读读《三字经》《千字文》。
    铁蛋很聪明也很珍惜自己能学到的知识,尽管善儿能告诉他的有限,但那是因为善儿是女子,不能去学堂,学不到更多。
    管事夫妇再宠唯一的女儿,也没有富裕到能请一位女夫子来家里为女儿上课的地步。
    更重要的是,善儿已经十二岁,开始相看人家了。
    她不久后就要嫁出去,成为别人家的媳妇,一年回来不了几次。
    有这个钱,管事夫妇自然更愿意花费在他们俩的小儿子身上。
    是的,善儿十岁那年,管事夫妇生了个儿子。
    自那以后,善儿在家里的地位一天比一天更低,否则正常人家怎么会让即将相看人家的女儿给一个年龄相近的少年送饭呢?
    善解人意的善儿不觉得爹娘重男轻女有什么不对,从不曾抱怨自己因为弟弟不再被爹娘重视,还会主动帮忙看顾弟弟。
    善儿很喜欢那个刚出生的弟弟,经常在铁蛋的面前说,弟弟今天喝了多少奶,醒了多久,会对着她笑,会拉她的头发。
    十岁之前,善儿是家里唯一的女孩。BaN
    管事娘子怀过好几次都小产了,每当这个时候,家里的气氛就说不出的古怪,一向感情很好的夫妇就会为此吵架争执。
    善儿不知道有弟弟妹妹的感觉,对这个来之不易的弟弟很是珍惜,弟弟的一点小变化就让她记了好久,献宝似的告诉铁蛋。
    铁蛋是个非常合格的聆听者,他总会静静地听善儿说话,从不开口打断她,满足了她的倾诉欲和炫耀欲。
    他想告诉善儿这只是一个开始,你的爹娘会愈加看重你的弟弟而忽略你,又觉得这种残酷的事实还是不要让善儿知道得好,也许管事夫妇和其他人家的爹娘不一样呢?
    事实证明,天下重男轻女的爹娘都一样,并不会因为人好就变得特殊。
    以往总是带着真诚笑意过来送饭的善儿,脸上的笑意渐渐地变得有些勉强。
    铁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被关在磨坊的他什么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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