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坐在小板凳上的槿荣立时站起。
裴松嘴角扬起,取过一小团五五分的墨团,置于竹筒中。下方对着浅盘,上方不疾不徐地按压粗木,带动木片向下压。
如同挤牙膏一般,均匀的墨条自糊了泥竹筒的缝隙挤出,软软地贴在浅盘之上。
裴松手稳,那些墨条粗细均匀,条条笔直,分不出你我。
“哥哥真棒!”槿荣不禁赞叹。
她曾经用了二十多年的牙膏,更是见过针筒,竟然都能把自己局限在做模具来做笔芯的思维中。
“看着你画的墨芯,刚好想到了缝隙差不多大小的竹筒。也是刚刚好,本来差一点就要扔了。”裴松手上不停,解释道。
院子里,随着一双影子微微倾斜,几盘墨芯纷纷成型,正在日光下晾晒着。
裴松轻轻捏了捏一条墨芯:“果然还是要烧制,即便将胶脂替换成粘土,墨的质地依旧很软。”
趁着天色还早,槿荣建议:“不如咱们这便拿一些墨芯到瓷窑,试着烧烧看。”
成与不成,高温后见分晓。
第32章 烤面 这对兄妹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想……
晴空下,二人赴往陶瓷窑。
裴松高举竹伞,步伐徐徐而稳健。他的伞荫中笼罩着端着浅盘的槿荣,显得身型格外娇小。
还未进窑口,少女的亲切问候便自外传来:“姚叔,忙呐——”
没人回应,槿荣纳闷了一瞬。她熟门熟路地踏进陶瓷窑,目光适应着骤然变暗的环境。呼吸间,槿荣下意识皱了皱鼻子,觉得哪里不大对。
这气味熟悉的很,却也违和的很。
裴松同样顿了一步,旋即嘴角微扬,无奈摇了摇头。他轻轻拍了拍槿荣的肩膀,目光示意前方,自去窑炉里面做烧制墨芯前的准备。
好奇地眨了眨眼,槿荣放下浅盘,四下寻找姚叔的身影:“叔,你在不?”
仔细打量,不只味道有点儿不一样,连陶瓷窑都好像仔细打扫过似的,干净得不像话。
“这姚叔,搞什么名堂?”槿荣嘟囔着,眼见前方裴松向她做了个手势,是窑炉准备完毕,可以把墨芯送进去烧制的信号。
管他呢?槿荣拍了拍手,脚步轻快地端着一条条码得整整齐齐的墨芯上前。刚走两步,右后方突然传出一声厉喝:
“干什么呢!”
槿荣吓得一哆嗦,猛然吸气,双臂激灵地抽回半寸。多亏没加热的墨芯粘度不小,否则全得落在地上沾满灰不成。
缓过神来,槿荣认出这声音是姚叔的,扭转肩膀埋怨道:“叔你才是干什么呢!喊那么大声,吓我一跳!”
姚叔的行头和往日不太一样。
他发裹头巾,腰系围裙,连鞋都是没见过的一双。此时左手提着副毛刺刺的竹编簸箕,右手掐着把秃头芦苇扫帚。
若真要形容,姚叔倒像是要大干一番事业的样子。整个人雄赳赳气昂昂,好不神气。
如果对方没有眼冒怒火地盯着自己手里的浅盘,那就更好了。
不知道怎么,槿荣有点发怵,主动开口招呼道:“您这是……收拾瓷窑呢?”
槿荣气势才弱下几分,姚叔的满腹怨气立时有了宣泄口。秃头芦苇扫帚被他狠狠地往地上一戳,眼见更秃了些。
他数落道:“烤土豆,烤面,烤肉——你们这群贪吃鬼,气死我啦!”
槿荣弱弱地吸了吸鼻子。难怪不一样,今日陶瓷窑内味道甚香。
她在心里判着官司。乡亲们可真是的,姚叔那么爱烧瓷制陶的一个人,眼见着大伙儿天天跑来他工作的地方烤什么乱七八糟的吃的,人家能不生气吗?
不过……姚叔冲她发什么牢骚?
身后传来裴松的脚步声,槿荣扁扁嘴,把手上的浅盘递给哥哥,上前劝道:“叔你别生气,等我和我哥先把这份东西送炉里。”
她紧接着提议:“这样吧,出去我就警告他们,谁也不许带吃的进陶瓷窑来烤,如何?”
姚叔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像是被熊孩子给气着了,又像是在泣诉“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欲言又止,终于冷恻恻地问道:“黑麦面条好吃吗?”
咦,槿荣倍感惊讶。姚叔怎么知道她前个儿做了黑麦冷面吃?她懵懂地点点头,顺着对方的话:“好吃啊,叔你要不要,我这还——”
只见又是一记猛戳,可怜的芦苇扫帚直接原地劈叉。
姚叔怎么了?槿荣双眼中不免带上点嫌弃,疑惑地回头望向裴松求助。
裴松忍着笑意走近,一双修长的大手接过小姑娘掌中的浅盘,解释道:“叔,你误会了。”
“我和槿荣预备做的是墨芯。下午刚拿烟炱和粘土制成的,不是吃的。”
姚叔眨了眨眼,探头盯着浅盘中的细细软条。细长,色泽均匀,这竟不是筋道的面?
嗨——搞了半天,乌龙一场。
“哎呀叔。”槿荣一面轻轻推了推裴松,示意他赶紧把墨芯给送炉里;一面跟姚叔掰扯:“我不是说要做笔嘛,这个就是。”
姚叔半信半疑,若非裴松刚刚说得头头是道,他绝不肯信这个丫头的巧辩。
几日来,前往瓷窑烤肉,烤鱼,烤土豆的人层出不穷……随着马桶全部制完,陶瓷窑炉空了不少,有人就琢磨借这样的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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