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越发慎重,一步步地走进花厅。
毫无疑问,这是元家最“热闹”的一次。
便是家里爷们儿中状元,也请不来这么多二品、三品的诰命夫人,但诰命夫人里面,多半是武将之妻,文官家的女眷到底要少一些。
元若枝步履从容走进去,向众人行礼。
承平侯太夫人携众女眷起身迎接,不可谓不隆重诚恳。
老夫人无视承平侯人的做作姿态,脸色苍白地抬起手说:“枝姐儿,到祖母这里来。”
元若枝走到老夫人身边坐下,握了握老夫人冰凉的手。
老夫人心神微动,怜爱地瞧了元若枝一眼,惆怅地想,怎么偏她这一个孙女这般命途多舛,比她母亲郎华贞还要艰难。
元若枝并不知道自己令老夫人想起了她的母亲。
承平侯太夫人也不是个矫情的人,她见正主元若枝来了,立刻道:“元老夫人,今日就请诸位做个见证,我们承平侯府向元小娘子道歉,上一次委屈元小娘子在侯府侍疾,是我们的不对。”
元老夫人没作声。
尤氏和妯娌们,还有底下几个年轻一辈儿的媳妇儿、小娘子们,可就没好脸色了。
谁不知道承平侯府干的畜生事,好好的大姑娘平白给她们伤了肌肤,这幸好是伤在背上,若伤在脸上,一辈子可就毁了!
承平侯太夫人早料到要吃冷脸,她年纪大,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威严十足地扫了自家后辈,勒令她们管好自己的表情,做出一副恳切致歉的模样来。
夫人太太小娘子们碍于太夫人的威压,纷纷低下头,没同元家的女眷们打眉眼官司。
气氛看似正好,就有人开始说和:“元老夫人,我瞧着承平侯府这也是诚心道歉,不如两家握手言和吧!”
却不等元老夫人开口,承平侯府太夫人已经说:“老身年纪大了,就让我的孙媳妇代我向元老夫人和元小娘子敬一杯茶。”
承平侯府的世子夫人,也是正三品世官家的嫡女,比尤氏还要稍长几岁,由她出面代为致歉,已经能表达承平侯府十分的诚意。
世子夫人端了茶杯起身,走到元老夫人和元若枝跟前,敬茶。
同时侯府的妈妈,又将厚厚的一摞礼单放在桌前,说:“老夫人,小娘子,这是咱们侯府的一点薄礼。”说是薄礼,但看册子厚度,着实太过谦虚。
世子夫人就这么端着茶。
座下议论声渐渐大了。
元若枝不过在侯府关了三日不到,略受了些皮肉轻伤,可现在承平侯却给出如此厚礼和诚意,元家若还不答应讲和,委实狭隘。
原本令人同情的受害者,一下子有了瑕疵,承平侯府似乎也不是那么值得指责了。
元若枝太明白这中间的舆论变化,悄然哂笑,承平侯府太夫人这是反了将一军。
她当初用什么压承平侯府,承平侯府就用什么来压她。
元老夫人有些气不过,若承平侯诚心讲和,只要她孙女肯松口,元家当然会答应。
但绝不是像现在这样,被逼着答应。
就好像不接受承平侯府的歉意,元家便十恶不赦了一样。
元老夫人如被架在火上炙烤,心中难受,她本就身体虚弱,面色越发惨白。
元若枝再次紧紧握住老夫人的手,微微一笑:“祖母,您先喝了茶吧。”
元老夫人看着元若枝一愣,朝她皱了皱眉。
元若枝轻压下巴,捏老夫人的手,示意她喝茶。
元老夫人打心眼里信任元若枝,虽还有些不明白小丫头为什么会这么释然,这么大方,却还是伸手去接了那杯茶。
随后元若枝也接了世子夫人的茶。
紧接着,就该是今日的重头戏了。
元老夫人中气不足地道:“承平侯府的歉意我们已经收到了……”
承平侯太夫人接过话头,笑着说:“如此甚好。”她很快就光明正大地抛出了自己的意图:“元老夫人,林家还有一事相求。”
元家的人都脸色一变,他们就知道承平侯府来者不善!
元若枝等这句话等了许久,十分淡然地等着承平侯太夫人说后面的话。
承平侯太夫人道:“众所周知,我林家女眷皆学医术,若遇战事艰难时刻,林氏一族所有人都能为大业尽一份绵薄之力。皇上近日派林家驻守大同,可如今……”
她望着元若枝叹了口气,满目哀愁:“如今承平侯府名誉大损,军心不稳,外敌又蠢蠢欲动,大同难守。此次林家会派出擅长医术的女眷辅佐将士。曾听闻元家小娘子在宝河县也有过救助伤患的丰富经验,一直令人称赞。林家诚邀元小娘子随侯府女眷一同前往大同。”
来之前,承平侯太夫人早预料好了一切,所以她在施压的时候,压根没给元家人开口的机会,她迅速地将元家任何一点拒绝的机会,都扼杀在萌芽状态。
她起身说:“我自知侯府以前行事不周,全是自食苦果,但请元老夫人和元小娘子看在数万将士,看在大业的份上,应允林家的无理要求。只待军心稳定,承平侯府一定将元小娘子全须全尾地送回来。我在此,以林氏一族的荣誉,对天起誓!”
元老夫人惊愕愤怒地瞪大了眼睛。
她怎么都想不到,承平侯府居然想将元若枝一个没出阁的小娘子带去战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