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站着个茶博士,面上带笑,身后跟着个姑娘:“适才看那位爷问哪里有医馆大夫,便斗胆去请了咱们这儿的阿清姑娘来。她爹以前是大医馆里的,很有名气,阿清做了许多年医女,给姑娘们看症也方便,您若放心,不妨便叫她给您看看。”
那姑娘十六七岁模样,生得眉清目秀,衣裳虽有些破了,却干净利落,上头打着的补丁针眼细密,她站在那里,拎着个药箱,脊背笔直,很体面。
时人风气较先前已开放许多,虽然高门大户里头依旧有着许许多多顽固不化的规矩,但市井之间宽泛不少,不少姑娘只要父母愿意,便也能出来找些活计做一做,和男子一样在一些愿意招女孩儿的行业里从学徒做起,赚些银钱补贴家用。
大夫便就是其中一样,许多病症,女子不方便给大夫看的,便须得医女帮着诊治,故而市井间的医女并不罕见。
徐颂宁点头,要掏打赏银子给他,小二一笑:“适才有位爷给过了,小的先去给姑娘沏茶。”
阿清缓步进来,先托住了徐颂宁的手腕儿仔细查看。
上头两点淤青依旧触目惊心,她并不问什么前因后果,只轻轻摸了摸骨头,叫她关节屈伸了屈伸,又问了感受,便小心翼翼搁下了:“姑娘手腕上有药味儿,是用了什么药,可方便给我看一看吗?”
云采便把薛愈身边那个大夫给的活血化瘀的药膏递过去。
阿清闻了闻,点一点头:“的确是活血化瘀的好药材,应该是顾忌着姑娘体质,倒也没有太寒凉的药物,姑娘早些时候骨头没怎么伤着,只是有点儿淤血,看着唬人,并不是很严重。用这药膏揉一揉便就好了,这回虽看着不痛不痒的,但因为适才猛地一用力,抻开得太过了些,实实在在锉伤了骨头,须得好好将养两三天。”
云采在轻轻摸一摸,手腕那里已经微微肿胀起来了。
“姑娘这两日,总有些多灾多难的,咱们过两日,该去庙里求个符才是。”
徐颂宁无奈笑笑,说话间,阿清已经在掌心把那药搓热了,温热的掌心贴合在她手腕上:“可能有些疼,姑娘且忍一忍。”
徐颂宁偏过头去不看,一门心思和云采搭话。
“腿怎么样,疼不疼?”
云采晓得她一贯怕疼,但性子含蓄,是不肯叫痛的,便握着她另一只手,东扯西扯地跟她唠嗑。
阿清动作麻利,很快便把她手腕上的伤口处理好,正要就地给云采看伤,外头忽然有一声敲门声。
“徐姑娘。”
语气平和,没什么大的起伏,一听便晓得是薛愈。
云采面如死灰,又缩去徐颂宁身后,徐颂宁无奈,把人按在屏风内侧的软塌上先歇着,请阿清先给她看着,自己先去开了门:“侯爷?”
薛愈站在门外。
“徐姑娘手腕好些了吗,我吩咐人去请了我身边的一位周大夫来——便是徐姑娘那日见过的那个。”
徐颂宁点点头:“多谢侯爷好意,不过适才小二请来一位姑娘,已经替我看过,如今好了不少,就不劳烦周大夫多走一趟了。”说着,她问:“不知侯爷有什么事情?”
“人已经去请了,稍后他来了,我再叫他回去。”薛愈指节微屈:“那日伤了姑娘手腕,尚还没来得及当面致歉。”
不是都给过药了?徐颂宁几乎把这事情抛之脑后,更何况那时候的确是她的问题。怎么这位薛侯爷此刻客气起来了?徐颂宁抬了抬眼皮,一时有点摸不准这一位的性子。
“只一点小伤而已,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是我先唐突了侯爷,侯爷不必挂心。”顿一顿,她温和道:“我也还没谢过侯爷救命之恩。”
“我吩咐江裕留在这里,徐姑娘有事情吩咐他便是。”
薛愈抬手准备离开,徐颂宁眉头微微蹙起,下意识抬手把他拉住,松松勾住他指节。薛愈比她高挑许多,她须得仰头才看进他眼里,眼前却只他一个,再没看见别的场景。
薛愈目光在那手上瞥过,微微蹙眉,疑惑地看向她。
“侯爷…先等等。”
徐颂宁匆忙松开手,只觉得手指触碰过他的地方,滚热发烫,她垂着头,慌乱无措地解开腰间荷包:“适才小二说,侯爷已经先结算了银钱,并不好欠侯爷这些。”
薛愈:……
薛侯爷神色一时有些懵。
“不过是三两钱银子。”他温和道:“不必了。”
徐颂宁手里的银子推不过去,转身伏在案上写了些东西。
这屋里东西简单,寻不到镇纸,她写东西时候须得拿左手压着那纸,不得不把手腕露出来,那片淤青暴露出来,被周匝的白净皮肤衬得有些触目惊心,薛愈看了一眼,挪开眼去。
少顷,她折身回来,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薛愈,薛愈抬手接过。
徐颂宁认真道:“侯爷若此刻不要现钱,那先把这欠条收下。”
薛愈低眉看了眼手里头的欠条,平静的面色上翻起点波澜,眼里头晃着斜斜透来的日光,润泽乌沉,盯着她看了看,带着点温和无奈的笑:“我帮徐姑娘,并不是为了计较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姑娘不必记挂在心上的。”
徐颂宁神色认真地看着他,薛愈笑笑,便没推让,抬手把那借条掖进袖中。
“徐姑娘还有旁的事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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