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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愈低下/身去,修长的手指骤然伸出,狠狠扼住他咽喉,掐得他眼珠子上翻,一口气儿进不去出不来,卡在喉头呼噜作响。
    清隽的脸上蒙着层阴翳,薛愈不疾不徐地温和道:“殿下,晓得陛下为何不见你么?因为嫌你晦气,殿下若还存着韬光养晦,看四王、五王相争,坐收渔翁之利的想法,便把自己的心事收一收罢,也还能等着看一看,究竟是谁鞭了谁的尸。”
    “殿下慢慢养头发吧。”
    薛愈把手里头的剑哐当扔下:“也好好养一养自己的病痛,仔细旧病未愈,又添新创。”
    语毕,他转身慢慢吩咐道:“扶殿下去歇息,换些安静的小厮来伺候,别扰了殿下休养生息。”
    这话里头的意思晦暗不明,内外的人面面相觑,都在心里揣摩这病是该怎么养。
    陛下原本就不太待见这位六皇子,然而他外祖家早两年还有几分底蕴在,故而也多有厚待。然而自从薛家平反、薛愈上位,六皇子外祖家便愈发弱势,到如今也不过苟延残喘,端着副外头的面子苦苦支撑而已,背后自己都撑不起来,况乎再撑一个六皇子。
    前头皇后的养子四王与亲子五王相争,已是热闹非凡,六皇子冒不出头来,便开始走“韬光养晦”、收敛锋芒的路子。
    只不过他这晦养得很不亏待自己,并没有充实自己踏实学习,而是吃喝嫖赌无恶不作。虽然表面上霁月光风,骗得过世家贵女,背后到底是个什么德行,却没瞒过皇帝。
    皇帝对这儿子很是失望,只不过到底是自己亲儿子便罢了,这回又不检不点的得了这么个破烂毛病,原本就叫皇帝失望至极,后头又闹出发狂削发剃度这样烂七八糟的事情,韬光养晦养到最后,生生叫他养出了晦气来。
    外头的人迎上薛愈来。
    薛愈点一点头:“清姑娘的那帖药不错,不单叫他发了狂,到如今瞧着也没全然好起来。”
    那人笑着替阿清领了夸奖,顿一顿,问:“适才大人说,让人看着六皇子好好养病,敢问是怎么叫他养着呢?”
    薛愈面色温和,只脸上的阴翳还浅浅留着,没散去。
    “清姑娘她阿姐怎么样了?”
    “已经…去了,昨日午后去的,清姑娘哭了一场,亲自把阿漾姑娘给安葬了,人倒还安稳。”
    薛愈脚步略一顿:“她有好医术,不用可惜了,你把六殿下的病症告诉她,请她开了方子,来好好医治六殿下罢。”阿漾便是死于六皇子之手,真要阿清来医治,六皇子只怕是……
    下头的人一笑,应下了。
    薛愈点一点头,脸上有些疲惫。
    他一身伤没来得及好好休养,就来回舟车劳顿了好几个来回,大半夜好容易解了衣裳上药,又被闹得鸡犬不宁、大放厥词的六皇子招了来,实在累得狠了。
    月光落在他身上,冷冷清清的,他脸上那层阴翳散尽了,慢慢问:“徐姑娘怎么样了,一切还好吗?”
    第十七章
    徐大姑娘没送欠条来。
    薛愈嗯一声,没什么大反应,点一点头。
    ——这一遭倒就这样听话了。
    薛侯爷神色平和安静,没什么大的波动,然而周身却无端能叫人叫出些个怅然来。他静静沿着那月光一步步往回走,伤了的手臂负在身后:“那她人呢,回来了吗?”
    “没呢,定了明日一早回来。”
    后头的人又补上一句:“敬平侯快回来了,许多事情便也不止徐夫人说了算了。”
    敬平侯未出正月,便因公务出京,因为迟迟处理不好,盘桓至今,终于有了要回来的讯息。
    薛愈瞥他一眼:“这话什么意思?”
    后头人讷讷:“敬平侯回来,徐姑娘日子不就能好过些了么?”
    他看着薛愈,目光诚恳,显然没明白薛侯爷为了什么炸毛。
    修长的手指拂过腰间温润的玉佩,指尖蹭过花纹,薛侯爷不知被谁招惹,心烦意乱心乱如麻,最后一言不发地牵着缰绳翻身上马,扬长而去,没再回顾一眼。
    日月轮转,俄而便是清晨。
    徐颂宁一大早便忙得很,先是宋景晔牵着两个沈家丫头来探望她,又是郭氏身边的人来问询什么时候回府。
    徐颂宁安抚完了牵肠挂肚的宋景晔,又一再嘱咐她这样的事情千万不能说给外祖母听,把人送走了,才走了趟郭氏住处。
    宋景晔临走时候三番两次欲言又止,到底是什么也没说,只反复嘱咐徐颂宁注意安全,保重自己。
    郭氏和徐颂焕被不见天日地关了两三日,脾气都发完了,再有更深的心思也都老老实实稳稳当当地藏掖着,对着徐颂宁一副笑脸相迎、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情深似海模样。
    徐颂宁笑得比她们更诚恳真挚了三分,三个人凑一桌儿虚与委蛇了两三句,各自掂着收拾好的包袱回了府。
    宋景晔、沈家俩表妹和两朵云各给徐颂宁求了个平安符,鼓囊囊塞满了她腰间的香囊,沉甸甸的,全是这些人对她的那一点期许。
    期许她平安,期许她无灾无难,长命百岁。
    这次的事情仿佛也就这么过去了,若在从前,郭氏总要觉得徐颂宁是自己个儿默默吃下了这个哑巴亏,可是眼下……
    她想起徐颂宁安然静坐的身影,和她脸上那温和的笑,帕子紧扣在手心里头,皱皱巴巴揉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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