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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还要撑着侯爷的稳重架子,于是勉强压着步子,边走边拿半湿的帕子擦着头发,冷风穿过鬓角也不觉冷。
    直到进去的时候,四下里一片寂静,没见到心心念念的影子,只见一个周珏,捏着枚瓷片蹲在地上打量。
    冷风吹过来,叫他头有点痛。
    桌子上坐着的人早没了踪影,他仿佛一脚跨进另一个世界,欢喜和期盼一起跌落,只剩下冷冰冰从发尾坠落的水珠砸在虎口。
    “你在这里做什么?”
    周珏没回头,不晓得他脸色有多差:“你以为我想来?夫人叫我来的,看一看这茶水里有什么。”
    他说着捏了枚碎瓷起身,迎面和薛愈撞个正着,吓一跳:“这府里有一个染了风寒的了,你又作什么死?”
    说着顺手抄了一边干燥的手巾扔过去:“这是怎么回事,我才来,什么都不晓得。”
    薛愈揉着眉头,嗓音寡淡地跟他解释:“我在书房里看书,来了个侍女,说是…夫人身边的,为我送茶水和糕点,她说那人叫她来问候我身体,我才喝了两口茶水,就要来帮我宽衣。”
    说着自嘲一笑:“那茶水里头有什么?”
    “春莺语,这东西倒是也还能下在男人身上——怎么样了,现下什么感受,还燥热么?”
    周珏说着打量了他两眼:“那东西后劲儿颇大,难受起来神智昏昏,你没说什么不当说的话罢?”
    这是徐颂宁曾中过的药。
    薛愈记得这名字,很快就想到了是谁作为,他神色郁郁沉闷下去,火气儿都聚焦在一个人身上,唇峰抿紧了:“晓得了。”
    当年下药的是赵明斐,如今又故技重施,只是落在了他身上。
    周珏此刻才发觉他神色不豫,皱了眉头:“怎么了这是?”
    “当真说了什么不应该的话?”他啧啧一声,又想到了更恐怖的事情:“你,你没对……”
    薛愈摇摇头,被他烦得头愈发痛,正要说话,外头传来急急忙忙的脚步声:“周先生,周先生!”
    云采抓着门框,连招呼都顾不上:“您快去看一看我家姑娘!她吐了血,昏过去了。”
    “什么?!”
    周珏还在惊诧,身边人已经冲了出去。
    第八十四章
    冷风把他半湿的头发吹得冰凉,近乎要结上冰霜。
    薛愈浑然不觉地,奔到徐颂宁的院落。
    里面已经乱成一团,众人步履匆匆。
    他手指冷冰地扶上门框,用力到指节发白,大口地喘着粗气,几乎抑制不住胸口的起伏。
    徐颂宁已经被搀扶进了内室,阿清勒着卧兔儿,在昏黄灯光下为她施针。
    因为手是抖的,人急出一身汗来,唇苍白地抿起一线,停了几息才落下一根。
    “是…怎么了?”
    满屋子里煮透了清苦的中药气息,薛愈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某一场噩梦里,或是猛然从某一场好梦里醒过来,以为他终于淌过了尸山血海,却原来得到的还是失去,所求的都握不住。
    “她还好吗?”
    薛愈只觉得心口有一点钝生生的疼,一直蔓延到五脏六腑,四肢躯干,仿佛魂灵要挣破肌体,沿着脊骨撕开一条口子。
    他甚至不敢去看一眼,只隔着远远的距离,问一句,怎么了,还好吗?
    仿佛生怕像当年归家那日一样,迎面就撞见血流成河,尸横满地,母亲悬在房梁上,只留给他一个潦倒的背影。
    他就那么站在原地,指节用力到发白,人微微抬着眼,隔着一层朦胧的帷幔,看着徐颂宁。
    这一刻前,他不无恼火不无惆怅不无失意,可在听到她出事之后,他就想,她好好的在那里活着,也许已经是难求了。
    心里的戾气早就消散得干净,只剩下了牵肠挂肚。
    他唇抿紧了,静静注视着徐颂宁——她面色青白,眉头微微皱着,借着晃动的烛光,看得清她额头上的冷汗。
    “不晓得…咳…咳咳——”
    阿清话说到一半,先被一阵急促的咳声打断了,缓了许久才继续道:“我查探了最近的茶水与饮食,倒也不是被下了什么毒,好像是加了些过于寒凉的药材,和我素日里给姑娘调理身体的药方相冲,姑娘又恰好心绪浮动,一时之间心神激荡太过,以至于此。”
    她解释完:“我摸着,姑娘并无大碍,只是气血亏损,虚弱太过,来日要好好调养,不然……”
    她淡了声音,接下来的话没继续说下去,只是微微仰起因为高热而发红的脸,用属于医者的悲悯的视线淡淡注视着他。
    那一刻,薛愈恍惚有一些站不稳。
    这样的视线他见过太多次,在他未长成的那些年里,他在这样视线的注视下,送走了一个又一个的兄长。
    “周珏呢?我带着病,摸不太清楚脉,也怕身上的病气过给姑娘。”她虚弱地开口,给徐颂宁掖好被角:“他脚程慢,侯爷去催一催他。”
    话才落,云采和周珏已经一前一后地赶到了,两个人都大口地喘着气。
    周珏沉默不语地拨开徐颂宁床边的人,待平息了片刻后,才搭上手指去把脉:“怎么才一年,气血就亏了这么多。”
    有阿清在,徐颂宁用不着他把脉,上一遭为她把脉,还是她和薛愈第二次见,在宣平司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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