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鹤谣却心满意足,有吃、有喝、有地方睡觉,这就能活得挺好。
就算真想不开,不想活了,井都给你预备好了……还要啥自行车呢?
她就当每日是农家乐养生,趁亮看看书,教掬月写写字。
到了傍晚闲着没事,就把去岁晾的干紫苏找了出来。
她之前的话,并非搪塞吕大娘子,而是真心对那紫苏熟水很感兴趣。
在现世时,关鹤谣为了自己的私房餐馆查阅了很多古代菜谱、食单,但是在饮品这一项上却涉猎不足。
这下,忽然到了一个全民爱喝快乐水的时代,又和两位饮子高手做了邻居,怎能不手痒呢?
所谓“熟水”,其实就是多次煮开的开水。听着稀疏平常,但是在医疗不甚发达的年代,食物的熟制至关重要。
宋人将各种香草、药品甚至鲜花煮水,或是浸入煮开的水,再加上一些香料调味,密封几个时辰或是几天,即可饮用。
紫苏熟水是大宋人最常喝的熟水。
当年仁宗陛下召集御医御厨依照口味、功效给熟水排名,最后名列第一、C位出道的,便是这紫苏熟水。有史记之:“以紫苏为上,沉香次之,麦门冬又次之”。
紫苏熟水来头不小,做起来却非常简单。
取干紫苏叶和陈皮,比例以三比一左右为佳,再切几片鲜姜,一同投入水中煮开。
关鹤谣把一个瓷坛子内外用滚水烫过,丢进去十几颗冰糖,把煮开的紫苏水一股脑倒进去,封好口,这就成了。
这般过了两天,关鹤谣的紫苏熟水可以启坛了,她便巴巴拿去给刘家老两口品尝。
老两口连夸她做得不错,汤色清澈,材料比例也得当。
“只是你的紫苏叶没烤过吧?”
关鹤谣迷惑地摇摇头,她用的就是阴干的紫苏叶。
刘老丈便告诉她,干品毕竟比不上鲜品味道浓厚,所以要将干叶放在纸上,用小火炙烤。烤时不可以翻动叶子,慢慢烤到香味散发出来。待到用时,把烤过的叶子在沸水里过一下,洗去火气,就可以如常煮水了(1)。
关鹤谣没想到她以为无比简单的熟水还有这么多门道,更感谢二老毫不藏私,连连致谢。
她回去按这方法重做了一坛。
启坛这天,刚好是二月十五。
这天,关鹤谣和掬月比平时还早两刻钟起床。
新做的紫苏熟水味道果然更加浓厚。
稍一加热,紫苏的清香,陈皮的苦香和鲜姜的辛香就被激发地淋漓尽致。只喝一口,便荡涤肚腹,清入回肠,早起的懒倦全消。
一人一碗,两人喝壮行酒一般喝下。
关鹤谣抹抹嘴,问:“准备好了吗?”
小掬月握握拳,答:“时刻准备着!”
两人郑重对视一眼点点头,就雄赳赳地朝着早市走去。
她俩这么亢奋,只因今日是仲春二月十五,花朝节。
大宋崇尚花事,上至公卿,下至士庶,都以赏花游园为一大乐事,唯恐负于春色。
春日里,公侯之家会欣然开放私家园林供人游赏,就连乡下村姑都纷纷上京游玩,正所谓“红裙争看绿衣郎”。
金陵城得天独厚,城内外无数占尽湖光山色的精巧园林,本地人民对花朝节自然更狂热一些。
天还未亮,数不清的马车已经堵在各个城门等着出城。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当真是金翠耀目,罗绮飘香。
只是这一切,和忙得脚不沾地的穷苦地摊人关鹤谣,没有半文钱关系。
她不看绿衣少年郎,只看金银炊饼片。
如她盼望的一样,今日出游人多、生意好,关鹤谣正美滋滋地在庆丰街街头收钱。
春苗却是正苦哈哈地在庆丰街街头站着,一个头两个大。
太夫人和三娘子想着早点出城,是以连朝食都没用。
府里准备周全,点心瓜果带了何止十几样?怕主子们想吃热的,也备好了各色汤羹,用温碗装得好好的,到了寺里都不会凉。
本以为万无一失。
然而太夫人早起坐马车,着实没了胃口,自出了国公府,一口没用。恰逢这聚宝门堵着百十来辆车,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三娘子就赶紧遣她出来买点新鲜吃食。
可街市上要么是包子胡饼之类的粗糙食物,要么是汤饼烩面不方便外食,说到底,这些也比不上府里的手艺啊。
她都看不上,又怎敢献给太夫人?
春苗叹口气,躲开一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镂装花盘架车儿,抻头看了一眼,是卖浮元子的(2),没什么意思。
忽见两位郎君说着话迎面走来,手里拿的金黄或是焦黄的食物,却是她没见过的。
“秦家大哥,我觉得烤的更好吃。”
“我爱吃煎的,酱料好。嗨呀,小娘子做的都好吃,这可是庆丰街独一份的好吃食!”
“确实确实,多亏你带我来了……”
两人和春苗擦肩而过的这一瞬,她就听得咔嚓咔嚓的脆响,还有一阵浓郁鲜香飘来,萦绕在鼻尖。春苗早起也没来得及吃东西,被这新奇的吃食勾得眼睛一亮,顺着两位郎君的来路找了过去。
没走几步,就知道自己找见了。
她见那架车儿上挂着蓝色的幌子,并没有什么丝线彩球装点,只是简简单单的。边上有一大一小两位小娘子在忙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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