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清舒双目无神地跟在陆放身后,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她面无表情地坐下,面无表情地吃饭,再面无表情地喝下牛奶。
就像一个机械的傀儡娃娃一样,按照主人的命令去做。没有自己的思考,也意识不到周围的情况。除了陆放之外,她对一切都很麻木。
陆放觉得她现在的状态有点不好,于是在乔清舒用完早餐之后,轻声问道:“乔乔,等一下我们去医院做一个体检好不好?”
乔清舒僵硬的表情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皲裂。
她在脑海中将医院和血液画上等号,一想到那充斥着消毒水的空气,立刻就联想到无边的鲜血汩汩涌出。就算是再神圣的白大褂,也无法阻挡血液画下的魔咒。
乔清舒惊恐地摇头,猛地从餐椅上站起身来,朝着陆放大吼:“不要!”
数秒之后,陆放的惊讶表情让她回过神来,她又断断续续地补上了两句:“我没事……真的,真的没事……我不想去医院!”
陆放绕过餐桌,坐在乔清舒身旁的椅子上,将她半揽着靠在自己的肩头,轻轻安慰着:“好,我们不去。今天我们就在家里好不好?”
乔清舒不再出声,只是哽咽着点点头,随后又将眼睛蒙在陆放的衣衫上。
不过一会儿,他就感觉到了一股湿意。
陆放只能无能为力地叹了一口气,双手将她抱得更紧。
等乔清舒发泄完了心里的恐慌,陆放牵着她的手回到楼上,让她坐在平时最喜欢的小躺椅上,自己则搬了一个小马扎坐在一旁,陪着她聊天。
乔清舒本来话就不多,今天的话更是少之又少,多半都是陆放在一旁絮絮叨叨,而她则在摇晃的躺椅上浅笑着听他说话,只偶尔搭上一句。
一切静谧而又美好,就连心里的恶魔也逐渐被阳光所驱散,甚至已经可以开始勉强直视楼下那一片红色的花海了。
乔清舒昨天受到了惊吓,晚上也一直在噩梦中没睡好,白日里躺在小躺椅上晒着太阳,难免就有些困意上涌。
陆放看她的眼睛慢慢合上,这才放下心来,轻轻地走到衣柜中,拿出一条薄毯搭在她的身上,安静地看着她。
乔清舒总是有一股魔力,让他不论在多么烦躁的时候,只要看到她一眼,立刻就会心平气和,可以理性地去处理事情。
从前那么多次,她总是会在他最暴躁的时候出现,将他原本的火气一下子消灭。
他也知道,很可能是办公室那一帮小崽子们做的好事,但他却不厌其烦地次次中招,每一次都会败在乔清舒的美人计下。
陆放看着沉睡中的乔清舒,唇角微勾,轻轻地亲上了她莹润的指尖。
乔乔,你帮了我那么多次,这次该换我来陪你啦。
可是,纵然有陆放在身旁陪伴,乔清舒的梦里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鲜红色。
好像是越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刚才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能够直视的红色虞美人,再一次成了她的梦魇。
这一次,是她本人躺在一片火红的虞美人花海中。
身上的白裙被红色的花汁逐渐给染上一抹不祥的色泽,并且不断蔓延开来,最后将整件衣服都给染得血红。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四肢都被一只粗糙的手给禁锢住,同时,花蔓将她的脖子狠狠勒住,还在不断地收紧,窒息感越来越强烈。
天空又一次被染成了红色,就像刚才在沙滩上那样,整个世界都变红了。
红色,红色,她从前最喜欢的颜色,却突然变成了最恐惧的颜色。
世界上每一件与红色有关的东西,都在无时无刻地刺激着她的整个神经。
脑海中叫嚣着一片猩红,挣扎得她想流下眼泪。
在她无法承受住压力想要痛哭出声的时候,一双温热而又干燥的大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耳边也传来细细的安慰声:“不要怕,不要怕。只是梦,会没事的。”
只是……梦吗?
她渐渐闭上了眼睛,眼前的血色也逐渐褪去,迷迷糊糊中只看见了一片湛蓝的天空,和平日无差。就连颈上的藤蔓也逐渐放松,她终于能够恢复正常呼吸了。
原来,只是一场梦啊。
乔清舒的身体和大脑皮层在温柔的安抚声中放松下来,难得地进入了深度睡眠时期,终于可以短暂逃脱那片可怖的梦境。
她的眉头越来越舒展,可陆放却渐渐蹙眉。
乔清舒的精神状态正在肉眼可见的变差,可他面对着逐渐虚弱的她却束手无策。
他不敢强迫她去医院,也不敢就这么放任她的病情继续发展。
在陆放一筹莫展的时候,派出所打来了电话。
嫌疑人已经抓到了。
由于乔清舒精神状态不佳,所以陆放作为亲属和另一起盗窃案的受害人身份前往,同时也通知了法务部,给他们下了死命令,务必让这个男人受到法律规定限度内最严重的惩罚。
虽然时间紧迫,但陆放还是先给桑妮打了一个电话,让她到东湖溪园来帮忙照看一下乔清舒。她算是乔清舒这几年来最好的朋友,应该也能起到一定的安抚作用。
桑妮急急忙忙地到达之后,陆放向她仔细叮嘱了注意事项,这才动身出发。
在前往派出所的车上,他拨通了精神科医生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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