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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明早可以堆雪人了。”怀真笑着接过来道。
    “恐怕堆不起来,洛阳哪有雍州那样大的雪?”桃枝笑着摇头道。
    怀真穿过前堂,刚走到檐下,便听到静夜中响起铮然琴声,妙音泠泠,荡气回肠。又听得一声清叱,就见细雪纷纷中,寒光炸裂,一个身披鹤氅的修长身影拔地而起,手中剑芒吞吐,如白虹贯日。
    她深吸了口气,只觉心旷神怡,不由怔怔地走到了阶前。
    雪光、月光与剑光交织,天地间为之一亮。
    沉郁旷远的琴声如地底暗流般奔涌过来,漫过了她的双足。在彻骨的清寒中,飘坠的雪花却是极温软柔和的。
    怀真有些神思恍惚,眼前鹤羽翩跹,她仿佛看到漫天大雪中,群鹤在高山之巅婆娑起舞引吭高歌,其声清越直达云霄,有种无以言表的悲怆和孤独直击心底。
    她满头大汗四肢发颤,挣扎着醒过神来,一脸茫然地望着庭中,这才发现琴声已经消失,面前站着一个高瘦少年,清冷的眉目间闪耀着平日所没有的热切光芒。
    他发髻散乱,脸上满是水渍,身上的鹤氅也已濡湿,神容狼狈,再也看不到半分仙风道骨。
    “殿下曾说过想看玄鹤舞剑,”他轻咳了一声,呼吸急促,声音沙哑,有些局促地握着剑道:“您可还满意?”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有刺客夜袭,众人只见清光一闪,刺客便身首分离,她对左右开玩笑说从未见过玄鹤使全招,不知哪天有眼福能看到他舞剑。
    原本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竟还记得。
    她深吸了口清冷的空气,平息着心头的激动和颤栗,尽力做出惊喜而真挚的样子去夸赞。
    但他的眼神却黯了下来,低垂着头抱剑不语,水滴顺着下巴滴答落下,脚底下也湿了一片。
    玄鹤追随她多年,虽寡言少语清冷淡漠,但对她的忠心却是无人能及,怀真一直将他当做弟弟,可就在此刻,当她拿出帕子给他擦脸时,他却鬼使神差般握住了她的手。
    怀真抱了半天的手炉,她的手是温软的。玄鹤在雪中舞了半日剑,他的手冷如寒冰。
    肌肤相触的瞬间,怀真心底蓦地敞亮,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不动声色地将帕子塞到了他手中,温声道:“大冷的天,湿衣服穿着会生病的。”回头唤来婢女带他去厢房擦洗,又翻出一套簇新的袍服让人送了过去。
    玄鹤梳洗更衣毕出来谢恩,怀真笑着打量他,对陪侍在侧的桃枝道:“怎么样?合身吧!”
    桃枝掩口轻笑道:“这衣袍驸马还未上过身,倒是可以做小道长的新衣。”
    “他嫌颜色嫩,说穿不出去,就一直压箱底了。”怀真道:“我刚才想起来,咱们府上不是有年轻人嘛?”
    “您快别样说了,驸马听到又该闹别扭了。”桃枝无奈道。
    怀真急忙噤声,一回头却见身后空荡荡,方才站在那里的玄鹤已经不知所踪。
    “真是神出鬼没。”她起身追了出去,只见外面风雪弥漫,不远处的廊庑上站着一个抱琴而立的娉婷身影,她正待细看,那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青羽回来了?”她转头问桃枝。
    “是呀,方才在对面屋顶上弹琴呢,您没看到?”桃枝反问道。
    “这对师兄妹,真是一个赛一个古怪。”怀真摇头苦笑道。
    “殿下还是早些休息吧,明儿有大朝会。”桃枝提醒道:“您就无需学别人守岁了。”
    “我家父母皆已离世,”怀真叹道:“的确是不用守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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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珺整日里往军营跑,怀真政务繁忙,两人除了偶尔一起用膳,并无过多交流。
    初五这天,怀真正和董飞銮聊天,听她说魏简每年进京上计都会来找她,怀真问她作何打算,要重修旧好吗?她摇头说打女人的男人可要不得。
    正说话间,突听婢女禀报,说是尚书省左仆射贾伏求见。
    董飞銮忙起身回避,怀真命人带了进来,正要询问何事,却见对方神色焦急,郑重地呈上一本批阅过的奏章,骇然道:“大将军上书,愿解印绶,请往西北戍边,陛下已经批复了,这么大的事,您一点儿都不知道吗?”
    怀真大震,忙定了定神接过来看。
    “您真的不知道?”贾伏额上冷汗涔涔,“按理说臣下的奏章都要经过中书舍人之手,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能跳过您直接送到陛下面前?”
    怀真面色渐沉,扬声道:“来人,传中书舍人。”
    “这……微臣该怎么做?”贾伏请示道:“按理该送还给大将军……”
    “兵权交接哪有那么容易?他真是疯了……”怀真握了握拳,将奏章还给他道:“此事都有谁知道?”
    “这年还没过完,大伙儿都在休沐呢,今儿恰好轮到微臣当值,因此,尚书台暂时无人知道。”贾伏如实道。
    “这么重要的折子,陛下竟然想也不想就批复了……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留中吗?”怀真沉吟道:“你先设法扣下来,哪怕多一个时辰都行。”
    “是。”贾伏接过奏章放下袍袖,匆匆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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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循来的时候,怀真正在看中书省的记档。
    他倒是坦然,气定神闲道:“您不用看了,大将军请辞的奏章的确经过微臣的手,也是微臣转呈给陛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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