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都给我快点!”
顺敏压低声音催促,快天亮了,他侧头对季堰道:“世子,您先回去吧。”
季堰昨夜下半夜来的,如今进度还好堪堪赶得上,沉船和扫尾都交给顺敏,他对史世乾点了点头,后者一跃跳下船。
一千五百万两白银全部装船完毕,而银箱就地沉入河底,正当沙船即将起锚,季堰领着史世乾正要转身离去之际。
忽闻远处一阵马蹄声骤起!!
又疾又急,呈一字拉开式绕山坳直冲河岸方向而来!紧接着一声呼哨,本来有些不确定的快马瞬间锁定目标,直奔季堰等人的方向!!
在听见马蹄声一刻,所有人,除了力工,瞬间慌了,季堰心脏狂跳,一瞬间生出无数想法,可惜都晚了!
虔王及一名身穿银蓝斗牛服的监察太监已冲过山坳,呼啦啦被包围了。
虔王也有些惊讶,清隽淡雅的面庞露出几分异色,竟是六王世子。
但同时,他也借着淡淡朦胧晨光,看着堆叠在岸边的箱子以及沙船上隐约露出的银色,有些失望,不再说话。
监察太监手一挥,身后夤夜赶至的那两支人马饿虎扑羊般冲了上去。
……
带着微微荒凉的大西北野外,熊熊篝火边上,目送童继恩坤国舅闻讯后吃惊火速上马率人离去的背影,杨延宗勾了勾唇角。
看来,事成了。
他也该动身了。
季邺猜得一点都不错,他的目标是干掉季堰和张伯骞,给老皇帝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却并不打算让整个六王府遭遇覆灭之险。
还远不到那个时候。
他如今正逐渐独立,但到底时日还短,火候远不够。
所以世子要死,六王府却不能倒,他必须将事情控制在一个适当的范围内。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其他王府拖下水了。
势力多了,斡旋的力量就大了,老皇帝打击目标随即扩大分散,六王府牺牲一人站稳脚跟的可能性随之大增。
杨延宗瞥一眼不远处押运银车的监察护军及本地州军,他抚着苏瓷的脸,“我得出去一趟。”
苏瓷惊讶:“去哪?”不是说不必掺和季堰那事吗,她转念一想,隐隐约约有点明白了,“你去找……”
“季元昊。”
另外更重要一个方面,贪狼死尽,屠刀何用?
连坤国舅都被迫着不得不给北戎人送消息,那老皇帝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而季元昊看着光鲜,但处境并不比他好。
想必倘若有机会,对方也必然希望能摆脱四王府而不倒的,动起来,才有机会。
详细的杨延宗就不说了,“我大概明日夜里才归。”他抚着苏瓷的脸颊,问她:“你有没有信心瞒住我的离开?”
这个女孩有着星星一样璀璨的眼睛,弯了弯,打了响指,“有!”
她还从腰间小挎包掏了一个东西塞给他,“我想,你需要这个。”
她眨眨眼睛,俏皮又聪明。
不用杨延宗开口,他摊开手心一看,正是装有青霉素的小瓷瓶。
杨延宗笑了起来,盯着她勾唇半晌,他站起身,招来阿康,“我不在,听夫人的!”
他深深看了坐在地上的苏瓷一眼,快步转身,很快没入黑暗。
……
杨延宗率人悄悄离去。
当夜,他就找到了季元昊。
这两人一站一立,风呼呼刮过胡杨林,干燥带着尘土的味道的空气,似曾相识,就像两人曾经同征北戎时嗅到过的一样。
“贵客,稀客啊。”
季元昊笑了笑,缓步往前踱步,风呼啸而过,卷起两人衣袍下摆,猎猎而飞。
他心念一动,隐有所察,季元昊上半夜已经接到季堰的消息了,只面上却一点都没透出来,“杨大郎夤夜到访,有何贵干啊?”
他笑笑:“西南和西北可都是你的老地盘啊!”
杨延宗在这里经营了多少年,暗线该发展了不少吧,这季堰也是胆子够大。
杨延宗淡淡道:“生来无挫折而应有尽有的人,胆子总是要大一些的。”
这点季元昊是真心赞同的,“确实。”
譬如季霖,就敢追到北戎边界去了,而他反而顾虑重重,没必要冒这个险。
“这一趟来,徒劳无功啊。”
季元昊笑笑叹了声,四王府白忙活一场了,人生路不熟,他并不看好季霖能成功截下银车。
杨延宗笑了笑:“未能截下银车,不代表白来一趟,所谓柳暗花明也未可知。”
他侧头挑眉:“伯臣以为是否?”
“哦?”季元昊饶有兴致,挑眉:“愿闻其详。”
两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睛里都看到了相同的东西。
杨延宗不再废话:“四王府太稳了,”四平八稳,四王能耐比之六王还要更胜一筹,他直言:“这对伯臣兄而言,恐怕并未好事啊。”
伯臣,伯臣,好一个伯臣,这是昔年四王给季元昊取的字。
他杨延宗贪狼死尽,屠刀无用。
而他季元昊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旦再不适手,弃如敝履就是他的下场,季元昊又岂愿意一辈子甘于这样的命运?
今日就是个好机会。
而老皇帝年纪也很大了,有他坐镇的相对稳定的局势也不知还能持续多久,季元昊应该也不愿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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