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话音方落,就听殿外遥遥传来一声:“父皇!”
岑远大步走进大殿,视地上跪着的人若无物,径直冲到大殿最前。在他身后,晏暄步伐稳重,但也一刻不缓。
宁帝换了个坐姿,朗声叱责:“你看看你,一会儿磨磨蹭蹭,一会儿又毛毛躁躁,像个什么样子。”
“儿臣的马在方才的打斗中被箭射中,只能和晏大人同骑一匹马回来,耗了些时间。”岑远压下没喘顺的气,朝对方扯出一个笑来,“刚刚冲进来,也是因为担心父皇。”
听见这话,跪在地上的其中一人立即侧过头,向岑远瞄了一眼,但随即就被按着他的人呵斥一声:“别乱动!”
“朕能有什么事。”宁帝对岑远这没大没小的模样习以为常,反而没什么反应了,只喊人来,“太医呢?给他们看看,有没有受伤。”
一旁候了老半天的随行御医们立刻上前,分别为岑远和晏暄检查,片刻之后回道:“回陛下,二殿下与晏大人大福大德,受上天庇佑,皆无大碍。”
这会儿岑远早将那些莫名其妙的躁动就地丢在回来的路上,见到宁帝无事也放下心来,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在心里默默反驳:屁的庇佑,要不是他和晏暄武功都还算得上是精湛,早就被戳成窟窿了。
那边宁帝听后便点了点头,挥退御医,目光落在那些跪了许久的歹人身上:“既然你们二人无碍,那就让朕听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老二,你先说。”
看这架势,俨然是要亲自审问。
“是。”岑远应了一声,很快就收起心思,将白鹿林中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地复述了一遍,包括那只幼鹿是如何突然出现在他与晏暄面前的。
叙述途中,他不经意朝一旁为首之人瞥去一眼——只见段丞相正好淡然理了下袖子,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晏卿。”宁帝喊道,“这么说来,你一直都与老二同行?”
晏暄点头称“是”。
宁帝便没再问他,倒也没追问那只幼鹿的事。他侧首喊道:“段蒙。”
后者立刻上前:“臣在。”
“近年来白鹿林守卫一向森严,不曾出过事端,怎的今日会出现如此纰漏。”宁帝敛眸看着殿中那些奇装异服之人,“还让歹人有了可趁之机。”
“回陛下。”段蒙道,“臣今晨检查时,所有的围栏都还完好无损,并未出现任何异样。想必是在狩猎开始之后,这些歹人才用了某些手段破坏围栏,趁虚而入。”
宁帝问:“守卫呢。”
“白鹿林占地广阔,狩猎时的林中守卫一向是由臣与许中垒分担负责。”段蒙低下头去,“臣管辖的是白鹿林东半边,而另外半边则是由许中垒负责,当时具体情况,或许要问过许中垒才清楚。”
宁帝静静听完,不露声色:“许鹏何在?”
许鹏闻言立刻出列。
“你给朕说说,”宁帝道,“当时怎么一回事。”
“回陛下,臣在前几日便已在白鹿林西半边由南向北分别部署五队将士,皆为军中精英,事前也曾将部署图上报给段大人看过。但方才在白鹿林中,臣一接到将士禀告说有刺客入侵,就在第一时间赶到事发地点,发现那边竟然没有任何军兵把手。”许鹏站姿挺拔,字句铿锵,“臣责问过本应镇守在西北角的将士,他们说,在狩猎正式开始前,有一人身穿北军服装来报,说是臣的命令,让他们临时更换守卫地点。”
他顿了顿,接着道:“若是真有变动,臣必定会先行禀报段大人,绝不会如此轻率。而根据那些守卫将士的口供描述,臣可以肯定,那传达命令之人绝不是臣麾下的兵卒。”
许鹏仰头看向宁帝,不退不惧:“臣认为,是北军中出现细作,支开守卫的将士,之后又为这些歹人从内打开围栏,表面上做出遭受入侵的假象。”
此言一出,无异于在大殿中劈入一道惊雷。
众臣纷纷低下头去,座上宁帝望着许鹏问道:“既然如此,那个细作呢?”
“臣立刻着人去军中搜捕,但已经找不到此人了。”
堂堂守护都城的北军,居然能让一个奸细为非作歹,现在竟然连个人影都找不到。说出去的话,真是贻笑大方!
一时之间,殿中万籁俱寂,仿佛都能让人听见呼吸的声音。然而在这情况下,在座之人中还能正常呼吸的都屈指可数,这寂静便显得越发诡谲,让人一刻站不住脚。
也不知过了多久,宁帝才悠悠开口:“段相,你怎么看。”
第19章 审问(下)
段德业就属于那为数不多敢正常呼吸的几人之一,他走出官列,朝宁帝中规中矩地行了个礼。
“陛下,此事涉及北军,涉及到段大人,老臣身为段大人的至亲,本不该在此时开口乱言。”段德业道,“不过既然陛下问了,老臣便斗胆说一句。”
宁帝道:“但说无妨。”
段德业侧过视线,越过站在中央的岑远与晏暄二人,落在另一边的段蒙身上。
“此次北军军中乱纪,无论真相如何,段大人身为北军统领,必定难辞其咎。还请陛下莫要看在老臣的份上施予同情,必须严惩不贷。”
“好一个不徇私情,大义灭亲。”宁帝不恼,反倒哼的一声笑了,“段相自先帝时起就为大宁效力,至今三十余年,实乃良臣。段相大可放心,若此事最后查出与段蒙没有关系,朕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看在你的份上,小惩为戒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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