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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德业跪拜:“谢陛下。”
    他行完礼后起身,退回官列,有意无意地扫过身旁的岑远。后者与他猝然四目相对,面不改色地朝他颔了下首,便转回视线。
    “老二,晏卿,你们先退去一旁吧。”宁帝目光回到殿中,向后靠在了椅榻背上,吐出三个字来:“鄂鲜族?”
    被压在殿中的一众歹人中,最前面那人似是鄂鲜族的首领,始终仰头挺胸,用眼神凌迟着座上的帝王。
    他啐了一声:“狗皇帝,你不配——”
    话还未尽,他就被一旁将士猛然按头磕到地上,口中顿时喷出鲜血。
    宁帝静静垂眼看着:“让他起来,贴着地说话,听都听不清了。”
    将士闻言立刻松手,将那人一把拽了起来。后者目光如炬地盯着宁帝,突然把口中含的往前方全部喷了出去。血色中,一样不明物体猛然向前飞了一段距离,落在阶梯前不远的地方。
    将士立刻拔剑抵到他脖颈上:“放肆!”
    而那落在地上的物体,赫然是一颗脱落的牙齿。
    宁帝始终不动如山,定定看着下方,不紧不慢地道:“当年朕分明下令,诛杀所有鄂鲜族人,不留活口。”
    那鄂鲜族人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四年前,你不分青红皂白诛我全族、屠我家园,当时我们几人正好外出,得以逃过一劫。可能就是天注定,让我们鄂鲜族没有绝后,赐我们机会得以报仇雪恨!”
    宁帝道:“既然今日你能站在这里说‘没有绝后’,那即是说,你还有妻儿。”
    那人显然是极少经历这般威胁,顿时脸色一变,梗着声喊:“没有!”
    两个字在殿中回荡了半晌,最终还是轻飘飘地落了下去——太无力了。宁帝先下一令:“等会儿趁那几张脸还长成原来的样子,做成画像,给朕去找。”
    那人当即反应过来这是为何,瞪圆了眼:“狗皇帝!你敢!——”
    “把他们的妻儿全都找出来,”宁帝置若罔闻,“一个都别放过。”
    “狗皇帝!”
    那人猛然挣扎起来,不管不顾抵在自己喉咙处的剑,脖子上顿时多出好几条伤口,流出汩汩热血。刹那间,就连将士都无法将他按住,他挣脱桎梏,夺去将士的剑,就要往高位冲去。而剩下十余人见状也纷纷试图挣脱控制,一时间殿内哄然,犹如一盆凉水被泼入油锅。
    “护驾!护驾!!”
    岑远身形刚动,但还未等他上前,就另有一人快步从他身边掠了过去。
    ——只见晏暄都没有拔剑,身形一晃躲过那刺客挥下的剑,动作快到几乎无法用眼捕捉。下一秒,他脚步一旋,一手扣住那人执剑的手腕,同时在穴位上连点数下。那人四肢当即一软,就好像是提线木偶忽然被剪断了控制的线,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匍匐到了地上。
    两旁将士鱼贯上前,连许鹏也亲自动手,与两三人一道将刺客踩在脚下。晏暄功成身退,也不越俎代庖,很快回到岑远身侧,抬手抹去了手心沾上的血迹。
    自始至终,宁帝静坐高位,连一分一厘都没动过。他道:“负隅顽抗,愚蠢至极。”
    刺客挣扎不停:“放开!我要杀了这个狗皇帝!”
    “别急着找死,朕还有一个问题。”宁帝镇定自若,“为何要杀老二?”
    “杀便杀了,有何为何!”
    “既然特地清走守卫,那就是意图为之。”说罢,宁帝却猝然起身吼道,“说!是否有人指使!”
    众臣纷纷跪趴在地:“陛下息怒——”
    那刺客一边脸颊被碾在靴底,连笑都扯不出来。他扯着嗓子喊:“何人指使?无人指使!四年前你屠我族数百人,今日我等便坐足罪名,取你儿性命!”
    宁帝许久没有言语,面沉如水,只有掩不住起伏的胸膛体现出平静背后的波涛汹涌。他沉声道:“拖下去。”
    段蒙旋即朝殿门外一挥手:“快,拖下去。”
    那边宁帝不知是发怔还是气急,又喊一声:“都给朕拖下去!”
    霎时,那些刺客们明白过来,事已至此,已无任何转圜余地。为首那人双瞳紧缩:“你骗我们!”
    扣住他的人正是许鹏:“大胆狂徒,还在这胡言乱语!”
    “你就是许鹏!”那人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又挣脱一只手,猛地抓住许鹏的手臂,“就是你给我们留的信!是你说会我们刺杀那个狗皇帝,原来都是放屁!”
    “垂死挣扎没有任何意义。”许鹏只当他为拖别人下水无中生有,转向旁边下属,“别磨蹭,带下去。”
    岑远全程都在一旁安静地听,就连方才说到取他性命时都不为所动,这时却忽然朝那刺客投去一瞥,心中生出一股悲悯。
    有的时候,明明身陷棋局,被人当作棋子,却浑然未觉,才是最可怕、也是最可悲的。
    荆轲刺秦,为勇为义。然而此情此景,最多不过只能称得上是一场单方面利用的闹剧罢了。他不知背后指使之人真如鄂鲜族人所说是许鹏,还是由他人嫁祸,但他大概能猜测得到背后之人与这些鄂鲜族人进行了一场什么样的交易。
    可一旦被抓,哪怕是北军中人,又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他得到接近皇帝的机会呢。
    岑远低头无声叹了口气,却感觉到身后有人接近,他微微侧首,就看到了暗青轻袍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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