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一世重来,他就没有再踏进过逸仙楼一步,一是没了必要,其二,则是因为他原本就对里头的柳莺花燕兴致缺缺。可是这会儿,若他再堂而皇之地去逸仙楼,抑或是自己跑去购置画本,恐怕还不等他和晏暄走出长安城,街头巷尾就能将这事编出七八种话本给说遍了。
他是无所谓流言,可这还关乎着晏暄的名声呢!
这稍一停顿,他就在院子里盛着阳光静立了半晌,就连小厮拿着扫帚经过也不免问一句:“殿下,您在这都站出汗了,何不进屋子里去。”
岑远如梦方醒,摆手道:“不用了,刚才想起一件事,我这就出门。”
说罢,他不顾小厮疑惑的目光,脚步一旋,就往偏门的方向走去。
“我就从后院翻进去,就偷偷去这么一下,应当不会被发现的。”他小声嘀咕着,“说到底,我这也是为了他好。”
他在不经意间加快了步伐,准备趁晏暄还在宫里的时候来个速战速决,然而刚一脚踏出偏门——砰!
“嘶——!”岑远立刻捂着鼻子和额头往后踉跄了一步,抬眼看到面前突然出现的人:“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啊!”
晏暄还没进门就被这么一撞,还遭受对方劈头盖脸的一怼,有些哭笑不得:“这是急着要去做什么,我不该这时候回来?”
话音还没落下,他就上前一步,挪开岑远手腕,看了眼对方脸上:“撞疼了吗?”
岑远没有反抗,就这么任对方拽下了手,看着晏暄用指腹一一抚摸自己的额头与鼻尖,避重就轻地回答:“……这能有什么好疼的。”
晏暄垂眸看着他,似乎是沉沉地笑了一声,在摸过岑远额头后,他倏然倾下身来,带着那股比早晨清淡不少、却依旧不容忽视的艾草香,往对方额上吹了一口气。
“额头有点红,走,去涂些药。”他道。
“……当我还是小孩子么。”岑远撇嘴咕哝一声,但他到底心虚,还指望着晏暄能就此忘记问他出门这件事,便没有多做拒绝,被攥着手往府里走去。
只可惜,他表现得越是反常,就越能让人看出不对劲来。
晏暄偏头看他一眼,目光落在他带汗的鬓角:“难得这么老实。”
“……”岑远哽了一下,几乎是立刻就忘了自己的目的,呛声道:“你这人什么毛病,以前我誓死不从……好吧,誓死不从是夸张了点,但是我在这类情况下说一句‘不用’,你就给我板着张脸,现在我什么都不说了,你又嫌我老实。小将军……”
他说着说着,脚步突然停住,被攥住的手猝不及防地一扯,直接把晏暄也扯停了脚步。
晏暄回首过来看他,疑惑又带着宠溺的目光从眼尾滑出,在日光中和他的视线陡然相碰。
岑远对上他的目光,也不知是哪儿涌起的气血全都汇聚到了脑海里,他一个冲动,便径自往前凑了上去。
直到几乎是用鼻尖抵住对方的,他才低着声音道:“你这人可真难伺候。”
第44章 临行
付建新跟着晏暄一同进门,一直都落于二人身后,此时见状顿在了原地,而后默默朝旁边挪开了眼。
非礼勿视……
当然,用余光瞟应该称不上“视”。
晏暄仿佛泰然自若地与岑远对视,视线很快地往对方下半张脸落了一下,但转眼就被他收了回来。
下一瞬,他往后撤了一下,不知从哪儿抽出块巾帕,抹去对方额角渗出的汗。
“殿下方才似乎还没问答我的问题。”他道,“这么匆匆忙忙是去哪儿?”
岑远那纸老虎气势瞬间就没影了。
他撇开眼:“没什么,就出去随便逛逛。”
晏暄收起帕子,带他径直往书房的方向走:“随便逛逛就急出一脸的汗?”
岑远心里没好气地想:这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咄咄逼人了!
但这话要真出了口,指不定又要被说一句心里有鬼,因此他只讪笑了一声,试图靠装傻将这事给翻篇。
好在晏暄大约只是因为他撩拨了这么一下,顺手反了一招,这从对方的称谓中就可以看出。因此在他装傻充愣过后,晏暄只浅浅地笑了一下,便没有再追问了。
书房离得不远,中途路径庭院,原本娄元白正在庭院里和管家吩咐着两位主子去江南之后的事,余光瞥见偏门的方向有数道人影走来,往那儿一看就看到晏大人身后的自家主子。
他不禁道:“殿下,您不是说要出门置办去江南的东西吗。”
晏暄闻言扭头看了一眼。
“……”岑远微微笑起来,在笑眼中不动声色地朝娄元白剜去一刀,而后解释道:“门口正好碰见晏大人,就先不去了。”
娄元白点了点头,顿了一下后又问:“那殿下额头是怎么回事,怎么红了?”
这厮原本好像也没这么没眼力见啊?这都和谁学的?!
岑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由衷地体会到一丝叫心累的感受,他倒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道:“因为在门口撞上了一堵墙。”
“墙”:“……”
娄元白:“?”
目睹了全程的付建新:“额……”
几个人在这里大眼瞪小眼,至此晏暄心下已经可以认定,岑远是有事故意瞒着他,但看上去应当只是些坏心思,不是什么大事——至少在他的认定范围里,只要这位殿下不伤着碰着自己,那就一概都属于“小事”的范畴,任对方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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