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婆看了眼刘夫人,见对方没反对,便解释说:“四月份征兵一开始,她那小儿子就去报名了。那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就习武,身手还不错,所以也算是顺理成章地被选上了,入营后给家里来了书信报喜。”
“只不过……”慧婆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从第二个月开始,家里就没有再收到过他的书信了。”
岑远看了眼晏暄:“会不会是因为军中管理严苛,所以才没机会写信?”
“不会。”晏暄低声道,“即便是在军营,每月都会有固定日子,统一为将士寄信。”
岑远沉吟少顷,又问慧婆:“那有没有可能是他懒得写了?”
“那更不可能了。”慧婆立即就道,“公子,你们是不知道,那孩子平常叽叽喳喳跟个麻雀似的,芝麻大点的事都能被他唠叨上大半个时辰。以前就是去附近的县镇,也会长篇大论地给家里来信。如果没有其他原因限制住他,是不可能这么久了连张字条都没的。”
闻言,岑远和晏暄一同沉默了下来。
慧婆这么一说却像是打开了闸口,又接着叹了声气:“我帮人说了这么多年的媒,也认识不少人家,还想着托关系去长安那边问问,除此之外也做不了什么了。只是毕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这不,今日我就拖着刘夫人出来散散心了。”
晏暄突然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刘朔。”慧婆不明所以,“怎么了吗?”
晏暄没有再说,岑远便替他接上:“哦,我们在长安正好是有些关系,等回去之后就帮您打听打听。”
“这这这……”慧婆和刘夫人一听这话,便激动得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回过神来才匆忙接上:“谢谢两位。”
“千万别客气。”岑远说完,见两人又感慨去了,就往晏暄身边凑了凑,小声问道:“这名字有印象吗?”
“没见过。”晏暄道,“至少我见过的名单里没有。”
岑远挑了下眉:“每个月的名单至少有上百人吧,你都记得?”
“嗯。”晏暄道,“只要我见过,就能记得。”
见岑远看着他不说话,他又问:“怎么了?”
“没怎么。”
岑远倏忽笑了一声,但很快就敛了下去,收回视线看向正面——他们似乎是来到了丹林县与青江县之间相隔的河域,只见眼前不再是一片略显枯黄的树林,取而代之的是民房与人家。
原本在另一边的人们也纷纷换到这边观景,四周已经是比方才更为喧嚷,交谈杂响此起彼伏。
慧婆没有和刘夫人感慨太久,毕竟她本意就是陪人出来散心,因此很快结束了对话。
只不过她还记着身边这两位不是本地人士,整理了一下思绪后就为他们介绍道:“前面就是青江县了。”
她转而轻声说:“看见那边的码头了吗,之前小朔来信里还说,他们上长安是先乘船,然后再往长安的方向行军。我们这的海上一般除了官船和被特殊允准的商船,普通人家就是有钱也出不了海,所以他以前除了这游船之外就没乘过其他船只了,还高兴了好一阵呢。”
岑远闻言“嗯”了一声。
他唇角的笑意已经彻底没了,和晏暄都没有说话。
明明是通过选拔的将士,却凭空消失、只字不闻,又会是去了哪儿?
甲板的高度超过了大多数民房楼顶,视线几乎可以绕过山峰,横跨整个青江县。
远处海域仿佛连着天,其中似有山峦层叠,兴许是离得太远,竟然显现出了灰蒙蒙的一片。在陆地的尽头,码头扮演着日复一日的角色,安安静静看着船只停靠又离开,见证不同的面孔登上或走下船只。
在那其中,又会不会有刘朔?
第58章 秋夜
游船绕岛一圈拢共三个时辰,会在戌正时分重新返回到丹林县的主码头。
岑远问刘夫人要了住址和家主的姓名,说是等回京之后就会去帮忙问问,如果有结果了就会寄信告知。
虽说现在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但人一旦有了些希望与寄托,往往就能靠着这点光亮撑过长久的时间。在这之后,刘夫人的脸色看着明显是精神了不少,偶尔也会露出些笑意。
这大大满足了慧婆的本意,也让她对这两位公子越发赞赏。她心下还想着,定是要让这两位公子,尤其是这位袁大公子松了口。
只是无论她如何口若悬河,岑远永远都是淡淡地笑着——然后表示拒绝。
正常情况下,一轮游船的价格包含一顿晚膳,在登船的时候,码头负责的官员会给每人派发专用的木牌,届时到船舱内用餐便可。
岑远他们是被直接恭送上来的,手里没有那玩意儿,不过船上的人显然也是事先认过二皇子的脸的,让他随便点餐。
这会儿岑远没有玩弄的心思,就没有照着菜单念了,干脆两手一摊,交给晏暄处置,自个儿拿着一只酒盏,挪到窗边看景去了。
等用完餐后不久,游船就已经回到了丹林县县中心附近的河域。此时已是夜幕低垂,华灯初上,从甲板上能遥遥望见街市繁华和袅袅炊烟,横穿而过的河流在灯光的映照下显现出一片波光粼粼。
就连码头边也亮得跟白日里似的。
岑远一走下游船,就被码头的光线刺得阖了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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