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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还没等他们走进巷子,堪堪抵达巷口的时候,晏暄就感觉手腕被人猛然一抓。
    他回头看,就见岑远静静站在他斜后方,手中力度愈发收紧,望着巷子的眼神迷离又恍惚。
    “怎么了。”他反手牵住对方。
    “晏暄。”岑远唤道,“别往里面走。”
    晏暄闻言便狐疑地朝巷子里看去。
    小巷不长,两边只有砖瓦,角落青苔肆行,显然是很少有人走动,也自然不会放有任何照明的灯盏。
    原先巷口有人摆摊,灯笼的光晕隐隐约约照进小巷,才让这条路隐藏在流光溢彩下,没被注意。然而此时,原先的摊位早就不知所踪,灯笼也一同被收了,巷子里只剩下稀疏的月光,空无一人,显得十分幽深,就连尽头的出口都像是一道通往未知和黑暗的死门。
    可饶是如此,晏暄记得,岑远分明不是什么胆小怕黑之人,也根本不信什么鬼神。
    他手中握紧了一下,问道:“怎么了吗。”
    岑远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抬眸看了对方一眼:“巷子里太暗。”
    话音落下不久,他又怔忡地添了一句:“看不清你的脸。”
    第64章 喜欢
    晏暄倏然一怔。
    他不知岑远为何会突然这么说,却免不了在看见对方这番……称得上是示弱的情绪时心中一紧。
    自小时候认识这位二皇子以来,晏暄还从未见过对方如此模样。
    就好像在某一刹那,捆缚在这位殿下四周的一道无形屏障猝然碎裂,无论是岁月与命运在他身上留下的刻痕,还是他主动在周身架起的崇山峻岭,都如云烟一般消散,露出其中最真实的岑远、最纯粹的岑云生。
    是岑远从未在自己面前、甚至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显露出来过的脆弱。
    有的时候很简单,只三杯酒就可以做到。
    可有的时候,哪怕是几坛粟醴,都只能让那些刻痕愈发深刻,让崇山峻岭愈发高大难越。
    晏暄喉结一动,口中却没能立即说出任何话来。
    片刻后他手中握紧,低哑着声音道:“好,那就不走巷子。”
    岑远顿时满意了,安静下来,任由对方紧紧牵住自己,老实得像只跟着小鱼干味道的猫。
    广白街一边有大大小小不算少的巷子,但既然岑远如此说了,晏暄就没有再带他往巷子里走,换了个方向。
    周围偶尔有人经过,会不禁注意到这两位玉树临风的公子,再顺势将视线移动到隐没在袖摆之下的交接部分,露出疑惑的表情,只是不消片刻,他们就踩着不紧不慢的脚步,将视线转移走了。
    至于被注目的两人,一个对这类视线完全视若无睹,而另一个正走着神,连走路都是被带着亦步亦趋跟随,更遑论去观察周围人的视线了。
    只是还不等他们走出去多久,原本还能逞强的那位脚步越来越慢,行走的路线也逐渐从直线成了曲线,很快就连亦步亦趋都做不到了。
    晏暄偏头看了眼:“岑远?”
    “嗯……”被喊的人还应了一声,过了好半晌才抬起头道:“嗯?”
    “……”晏暄停下脚步,望着他叹息一声,果断回头重新走向青宝楼的方向。
    岑远朝他们行进的方向看了眼,竟还辨认得出他们是要去哪儿,问道:“你忘拿东西啦?”
    晏暄不言,没几步就带他回到了青宝楼的门口,小二还认得他们,见状便迎上来:“二位有什么吩咐?”
    “劳烦备辆马车。”
    “好嘞。”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过太多相似情况,小二没问缘由,应了一声后就让人去准备。
    先前备好的马车估计还没来得及撤,不多时,两人就已经坐上马车。
    岑远原先还有些不情不愿,几乎是被晏暄半搂着抱上了马车,然而等车夫驾起车,车轱辘声在安静的夜色中钻入车厢,他被晃得困顿,很快就老实下来,脑袋往晏暄肩上一歪就睡了过去。
    不知是因为马车实在是走得不平不稳,还是因为方才在巷口的一瞥让他心有余悸,他刚从酒醉中踏出一步,就坠入了噩梦的深渊。
    ——但也不尽然是梦。
    一片虚幻的空间里,他又见到了上一世中秋时,在逸仙楼外遇见晏暄的那一回。
    幽深的小巷、剑拔弩张的对峙、对方隐没在阴影中而显得晦暗不明的不悦……
    种种因素杂糅到了一起,在岑远面前反复出现。当他转身想逃离的时候,那些画面就如脱离不开的梦魇,又会从另一个角度朝他逼近。
    与此同时,恍若有一道声音在虚空之中训斥他道:“你这是作茧自缚。”
    “不……我不是……”他条件反射地喃喃反驳,甚至都没有意识到,那道训斥的声音竟和他自己的声音完全相同。
    他失了冷静,开始慌了,拼命去寻找出口,可无论他怎么走,都仿佛被围困在这个巷口。
    ——就好像是再次被关进了诏狱的最深处,只剩破碎的月光为伴。
    他对这囹圄困囿的境地感到骇然,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脸色一片苍白,双唇颤抖翕合。
    然而就在他近乎崩溃的当口,所有的虚影在陡然间汇聚到了一处,当空的碎片重新组合成完整的圆月。
    月色不再泠冽,反而为这一方寸天地间的闷热浇灌了些许舒适的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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