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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周纭腔子飞溅而出的鲜血污了他的眉眼,他抬手抹去后,一把提起周纭的头颅,出了这富丽堂皇的卧房。
    他此举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早有打算。
    周纭手下足有五十万精兵,杀了周纭自然冒险,但若是不杀周纭,五十万精兵便不能为他所用,南晋纵然能再支撑些时日,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必输无疑,而有了这五十万精兵,南晋便有了胜算。
    外头将士众多,见得周纭的头颅不是张口惊呼,便是满面惊骇,更有甚者提剑直逼丛霁后心。
    所幸这小卒功夫粗浅,丛霁连回首都不曾,仅仅一弹指便要了其性命。
    他足尖一点,眨眼间,已将周纭的头颅悬于城门之上。
    七岁那年,丛霁曾见过班师回朝的周纭,当时周纭坐于一汗血宝马之上,盔甲伤痕累累,其下的肢体亦难以幸免,但周纭神色坚毅,背脊直挺,犹如战神,教他觉得只消有周纭在,南晋便能永享太平。
    可惜,当时的周纭早已不见了,如今的周纭从战神堕落成了一贪生怕死的鼠辈。
    按辈分,周纭乃是丛霁的舅公,是以,丛霁望着死不瞑目的头颅,低声道:“舅公,走好。”
    其后,他逡巡着一众将士,从容不迫地道:“你们若要为你们的周将军报仇,朕在此静候;你们若要保家卫国,便随朕一同上阵杀敌。”
    几息后,他扬声道:“既然无人要为周纭报仇,你们便随朕一同上阵杀敌罢。”
    六月十四,他将五十万精兵重新编排,并制定了战略。
    六月十五,天色未明,他率先头部队奇袭周楚。
    他其实从未上过战场,亦从未杀过这样多的人,应是嗜血之欲的缘故,他只觉得痛快。
    直到精疲力竭,他才以“十步”支撑着身体,勉力抬起首来,仰望着玉盘,心道:温祈,朕杀人如麻,离开朕实乃明智之举。
    突然,一人从尸山中窜了出来,直取他的咽喉。
    他伸手掐住了这人的脖颈,生生地将其掐死了。
    而后,他手一松,尸身软软地歪倒于地,与其他的尸身混在了一处。
    入目所见尽是尸身与硝烟,而他的盔甲上则尽是血液,一层又一层,大多早已凝固,少数正挣扎着向下流淌。
    他吸了口气,鼻腔瞬间被血腥味堵住了。
    他忽觉自己将要断气,但身体却依旧站立着。
    下一瞬,他似乎看见了温祈,温祈身着一袭白衫,洁净如月光。
    他生怕玷/污了温祈,踟蹰良久,终是向温祈伸过了手去,欲要将温祈拥入怀中。
    温祈却是侧身躲过了,蹙着眉,连眼尾余光都不愿施舍他一分。
    “温祈,朕心悦于你。”他顿时觉得连表白心迹都是对于温祈的玷/污,即刻后退数步,远离了温祈。
    “陛下。”他陡然听得有人在唤他,登时恼怒地道,“勿要打搅朕。”
    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温祈并不在自己眼前,自己眼前惟有直如人间炼狱的沙场。
    他侧首望去,见是段锐之,发问道:“可清点过人数了?我方损失几何?”
    段锐之禀报道:“阵亡三千五百一十三人,重伤两千六百二十六人,轻伤两万七千九十一人。”
    他乃是丛霁的心腹,由丛霁亲手提拔,素来对丛霁心怀敬仰。
    见丛霁一身是伤,他叹息着道:“陛下亦在重伤之列。”
    “是么?”丛霁清楚自己只顾杀人,满身破绽,近卫根本护不住他,重伤理所当然,但他并未觉得疼。
    他随段锐之回了军营,进得营帐,由大夫为他医治。
    许是他今日已杀了太多人的缘故,即便现下尚是六月十五,他却能轻易地将嗜血之欲压下。
    包扎完毕后,段锐之端了吃食来,丛霁稍稍用了些,便放下了竹箸。
    段锐之劝道:“陛下该当多用些。”
    “已足够了。”丛霁摆了摆手,“退下罢。”
    段锐之并未退下,而是道:“陛下杀了周纭,周家必定不会善罢甘休,陛下若有用得着末将之处,末将万死不辞。”
    待得知周纭的死讯后,周家不止不会善罢甘休,想必还会借机发难。
    周纭因其战功赫赫,在朝堂与民间皆颇具声望。
    而这声望足以煽动人心,教丛霁坐不稳皇位。
    但于丛霁而言,周纭乃是周家的中流砥柱,少了周纭,周家便不足为惧。
    周家气焰日盛,不可再留。
    六月十六、十七、十八这三日,战火暂歇。
    六月十九,丑时一刻,周楚三皇子趁夜率百余人突袭南晋军营。
    丛霁尚未歇息,提剑迎战。
    这周楚三皇子武艺高强,两人一来一回过了百余招,都未能分出胜负。
    又半个时辰,这周楚三皇子方才败下阵来,连连后撤。
    由于夜色已深,且丛霁对于此地的地形并不熟悉,因而并不打算乘胜追击,以免落入陷阱。
    他正欲对付掩护周楚三皇子离开的敌军,岂料,周楚三皇子竟是杀了回马枪。
    他猝不及防,被周楚三皇子破开右颊,露出了一点森森白骨。
    疼痛并未令他有所迟疑,他反是欺身向前,冲着周楚三皇子拍了一掌。
    周楚三皇子未能及时躲开,吐出了一口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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