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马车里的陈设比起外面更显奢华,也更加宽敞,一大早外面的太阳已经显威严,热的让人受不了,马车里放了冰块,桌子上的瓜果葡萄瞧着都是上好的,在苏和看来绝不像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能有的排场,即便他与那位大老板有救命之恩,未免也太过头了。
萧詹到底藏了多深?
这一路上虽说安静,好在掀起帘子便能见到外面的好风景,草木茂盛,湖水碧绿,一阵风吹起一片涟漪,有调皮的燕子掠过水面,沾湿了翅膀,站在树上扑棱扑棱甩了甩,鸣叫几声。
若是玩乐来的,苏和定然要停下来将这幅美景给画下来,罢了,此时也没那个心情。
萧詹从上马车之后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苏和,苏和最爱这些风雅之事他又如何会不知道,当即开口道:“横竖也不急在这一时,车上有纸墨,过把手瘾?”
苏和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兴致地摇头,整个人懒懒地歪倒在座椅上,想到什么微微坐直身体,问道:“听说前面地界经常有山贼出没,我们不过数人且又这般招摇,若真有个好歹,该如何应对?”
萧詹轻笑一声,倒了杯清茶,热气袅袅,他布满茧子的手指摸着杯沿,哪怕那种灼烫感觉沿着四肢百骸乱窜到心间,烫的心也跟着哆嗦,他脸上的笑意半分未减:“没什么该不该,这不还没遇到,等遇到了再说。”
苏和一脸莫名其妙,这是什么话,真要是遇到了那岂不是送羊入虎口?可别那祖孙俩的公道没讨回来,反倒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但话也不好多说,倒显得他是贪生怕死之辈。
有话说的好,有些事情是不能惦记的,怕什么来什么。
天色渐暗,真正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如萧詹所说他们只能在野外过夜,良如已经带人架起了锅做饭。
萧詹站起来,对着苏和道:“坐了一天,下去舒展筋骨,瞧瞧他们做什么好吃的。”
苏和不以为然:“荒山野地的什么都没有就算厨子是宫里带出来的也未必能做的出什么好滋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话倒也不是白说的。”
萧詹笑了笑,在火堆前坐下来,他冲着不远处的常思招招手,等人走到跟前吩咐了几句什么,而后拍了拍身边笑着说:“过来坐,这会儿倒是凉快了许多。”
没多久常思将东西全都拿过来,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萧詹赶紧退开。
白日的燥热被凉风吹散,苏和看着萧詹将肉抹上酱料放在火上烤,没多久油星滋啦滋啦地往冒,那人灵活地翻转着,悠悠道:“我知道你心里嫌我多管闲事,害得你吃这个苦头。别人我管不着,但是谨之……这世上除了富贵荣华还有别的东西,万一哪天太平日子不在,你待如何?唯有人心最易变,既能拉你出苦海也能把你推进深渊,这些苦头压根算不上什么,再不济还有我萧詹伺候你,虽说我这个皇子是落魄了些,但也不至于委屈了你不是?”
苏和两眼呆呆地盯着那块冒油的肉,因为涂抹了酱料的缘故已经散发出香味,他觉得应该腌制下才好,不然不入味。
萧詹也没指着他理会自己,继续说:“我不喜欢你和六弟往来。”
苏和眼睛微眯起来,声音中带了几分冷意:“为什么?你应该知道我们是从小到大的情分,堪比亲兄弟。你虽身份尊贵,但也没权利干预我和谁往来,再说,在五皇子眼里可将我当成什么人?奴才?为朝廷效力的是我父亲,可不是我这个大闲人。就是到皇上那里也不能在这等小事上横加干涉。”
萧詹往火堆里添了干柴,看那柴在火中霹雳哗啦的冒火星子,听着不远处良如训斥毛手毛脚小奴才的声音。
就算苏和说不出他爱听的话,但他依旧喜欢这般有生气的苏和。曾经独身一人的几十年,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去想苏和在被人杀掉时的绝望和痛苦,为此夜夜不得安眠,他的血甚至是冷的。现在却不同,只要苏和在身边,他能感觉到自己跳动的心异常的火热,在浑浑噩噩地天地间飘荡许久终于找到了归宿。
以至于他顾不得许多了,哪怕苏和会害怕他,会想要离他远些,他都想要把自己的一切都剖开给苏和看。
怪谁呢?好不容易将几十年的念而不得的悲愤缓解,可是苏和的心却是偏着的,只念着六皇帝,让他彻底没了耐心。不管苏和愿不愿意,既然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属于他的天下,那么就别想逃离,这辈子绝不可能。
良如亲自将熬好的汤和几样菜送过来,笑着说:“本想让主子们到马车上用,又想这会儿风景正好,有明月星辰,凉风花香,更舒坦些。野外到底不便,只做了这几个菜。”
萧詹摆摆手,拿了酒壶倒酒,不顾苏和拒绝,递过来,脸上的笑容有几分别样的味道:“无妨,天塌下来也不会伤你分毫。”
肉已经考好了,撒上辣子,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漂亮,苏和有些馋地咽了咽口水,看着萧詹用小刀将肉切开放到盘子里:“吃肉得配着酒才好,尝尝看,这是我最拿手的手艺。”
苏和倒是没客气,拿着筷子夹了肉刚放进口中,却听萧詹说道:“本就没什么道理,我不想你理他还需要理由?你很聪明,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毕竟像我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皇子拿什么和那些有靠山的哥哥和弟弟斗,我会让你看个明白。一个人走南闯北总得有一技傍身,要是自己把自己给饿死了,那不是天大的笑话?想看大漠落日吗?黄沙漫天,太阳光炽热,分明难耐,却让人又移不动步子,我那时做梦都想——要是谨之能随我一同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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