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忘了,身边这位小谢公子最不通的就是咒法,连个简单的放大缩小咒都能施错对象。他刚刚的言语行为很像是状元及第以后和落榜之人炫耀。
范无救是这么以为的,但其实他是小瞧了谢必安。
小谢公子并没有要和他计较的意思:“人间不该有谁会离火咒的。”
经人提醒,范无救这才反应过来。老神仙授课的时候说过,山君创万物,并没有赋予人类御灵的本事。而万般咒法阵术施展的根本就在于御灵。
就像谢必安说的,这里不该有人会离火咒。那小金盆里凭空而起的火又是打哪儿来的?
小金盆里的火苗簇簇烧着,范无救还在凝眸细思,胳膊忽然被人撞了一下。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叫花从他身边路过。小叫花浑身衣服没一块干净完整的,初春山寒料峭,他的袖子才堪堪遮到小臂,胳膊冻得通红,配上冬日未消的冻疮,身上竟然也和衣服一般光景。
“抱歉,借过。”小叫花欠着身子连声为自己不小心撞了范无救道歉,神色慌张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山神节旁的人都在等山神选妻,他能有什么要紧事情?
范无救一把捏住小叫花的胳膊将他制住。
“站住,手往哪儿摸呢?”
谢必安听声去看,这才发觉小叫花把黑黢黢的一只手伸到了范无救的腰间摸索着什么。
竟是个贼子。
小叫花身板子瘦弱,范无救一只手就能捏着领子把他拎起来盘问,谁料到不知从哪儿挤出来个更小的叫花,约莫只有七八岁,照着范无救的手腕就是一口,地府少年哪儿受过这样的委屈,吃痛一松手,竟然叫一大一小两个叫花从手底下逃脱了。
“嘶——哪儿来的小毛孩儿,敢在你范爷爷手底下耍手段!”
范无救甩着胳膊就要遁身去追,却被谢必安一把抓住了:“水君说过,不可在人前显灵。”
老神仙是说过,不过这禁令对谢必安来说就是个摆设,毕竟他不出无妄城连个人影都见不着,更没有逞能的机会了。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禁令对于范无救也是摆设——他哪儿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
“他把钱偷走了,我上哪儿给你买糖葫芦?”范无救解释完,化作一阵黑烟没了踪影。
感情破禁不重要,买糖葫芦最重要。
大不了自己跟着他一道去地狱受罚,谢必安只是叹了口气,一挥袖也跟了上去。
刚刚还被挤得前胸贴后背的这个角落里的人忽然觉得少了些什么,身边也更松快了。
……
“把钱拿来!”范无救一只脚越过大叫花的腰踹在墙上,另一臂支在他耳边将贼子制住。
大叫花带着小叫花刚刚饱餐一顿从馆子里出来,忽有一阵黑烟掠过身前,再一睁眼他就被苦主堵在了巷子尽头,小叫花也叫那白衣人捉着手腕制得死死的。
“没钱!”大叫花咬紧牙关不打算归还。
小小一个荷包里的银子,够他带着弟弟不愁温饱到明年了,大不了被打一顿,绝对不能还。
范无救被他这副倔模样气得不行:“嘿——我说,你们人类都这般无耻吗?”
偷了别人钱被抓住了不还,还带着个半大的萝卜头团伙作案搞偷袭,不是无耻是什么?
他这里理直气壮地指责,手都要捏到人耳垂上了,大叫花却梗着脖子更加理直气壮:“你不是人类吗,你不无耻吗?”
他还真不是人类,范无救存心想和人辩驳,张嘴发现又没什么可说的:“我和你说个什么劲儿啊,快还钱,不然范爷揍得你找不着北!”
“说了,没钱!”
大叫花咬着牙,嘴唇都洇出血来,明明范无救只是将人抓了什么都没做,被他这么一弄搞得好像自己青天白日欺负小孩儿一样。
要是有人打此处路过,八成得这么以为。
范无救气急,捏着拳头真要揍这小鬼头,被谢必安抬手拦下了。
“你不把钱还他,”谢必安晃了晃抓着的小孩儿手腕,“你弟弟就要遭殃了。”
这是范无救第二回 从谢必安口中听见他威胁别人的话,上一回这么说,还是他教训贪吃鬼的时候。
“你放开他!”
小叫花被抓疼了哀嚎一声,大叫花竟然真的有了松嘴的迹象。
范无救和谢必安都转头去看他,想看这大叫花能交代点什么。
巷子外面是为山神娶亲欢庆的人们,巷子里头是范无救和谢必安堵截着做小偷的叫花兄弟俩。
大叫花脑袋磕在墙面青砖上,干裂的嘴角上翘,咧出一个瘆人的笑容:“他不是我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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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熟悉的小叫花出来加个班。
第60章 四时魇(3)
小叫花显然也没料到大叫花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和他划清界限,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地高呼:“左哥!”
被叫左哥的大叫花一看露了馅赶紧制止他:“闭嘴!我不是你左哥!”
两个小孩儿这副好似生离死别的模样太过正经,反倒把范无救逗乐了。范无救一笑谢必安也绷不下去,于是开口问大叫花:“他叫你左哥,你叫什么名字?”
都叫人“出卖”了,大叫花依旧梗着脖子嘴硬:“我没爹没娘没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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