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一顿,往后靠上冰冷的石墙,眯着眼睛将庄清月上下打量一遍:“可笑符氏先皇竭力保下来的儿子,不仅忘了自己姓什么,竟还堂而皇之地跟仇人搅和在一起!”
刚上前两步要提审老太傅的亲兵倒吸一口凉气,脚步倏然顿在原地,地牢里瞬间安静下来。
半晌,庄清月勾了勾唇。
“哦?”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老人:“太傅许是年纪大了,好些往事都记不得了吧?既然话说到这里,那我再多问一句,您说的被送出宫的那位,是惠妃,还是淑妃?”
淑妃?
老太傅脸色僵硬了几分。
他单只以为自己身份败露,却没想到庄清月连淑妃的线索都能找出来。
他强笑道:“贤侄说笑了,淑妃三十八年前便已仙逝,老夫说的,自然是惠妃。”
庄清月叹了口气:“不巧,前几日偶然见到了淑妃娘娘的画像,我倒是觉得,我娘亲与淑妃娘娘形容更相似些。”
“就连颈边的梅花印记,也都几乎一模一样呢。”
他将那枚把玩了许久的梅花印在太傅面前晃了晃:“太傅,你觉得呢?”
太傅看着那梅花印沉默一瞬,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明明有关于前朝符氏的所有记载都被销毁了,庄清月是从哪里找来的淑妃画像?
庄清月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还得多亏了太傅,若不是要去藏书阁给皇帝找解药方子,我又怎么能拿到这么重要的东西呢?”
“三十多年前,奸宦把持朝政残害皇室,符氏先皇便让淑妃假死出宫,后来萧氏起兵,那位便又如法炮制将惠妃送出皇宫。”
他笑了笑:“只是,淑妃已经有了自己的儿子,又怎会容许再有一个惠妃之子呢?”
太傅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远没有料到,庄清月竟然知道这么多事情。
庄清月凑近了,问他:“太傅您说,惠妃被前来接应的皇家暗卫杀死在皇都之外的密林里时,到底知不知道是谁要害她?”
惠妃早就死了,一尸两命!
而他也根本不是什么惠妃之子,只是那位淑妃不知从哪里捡了来当幌子的无名孤儿罢了!
太傅闭眼无言。
看着颓然的太傅,庄清月冷笑出声:“我本就不是什么前朝血脉,若这江山非得有个姓的话,姓萧也没什么不好。”
他将梅花印扔进亲兵怀里:“当初追查这枚梅花印记毫无结果,原来竟是灯下黑。只是如今,已经没有谁能拦得下我了。”
他庄清月,怎么可能平白被人利用三十多年?如今,这些人越想要什么,他就越要毁了什么。
“对了,靖北王已经是摄政王了,现下整个京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刚踏出牢门的庄清月脚步一顿,转头最后看了一眼太傅:“只等你们的正经士子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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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只等你们的正经主子回来了。”
这句话如同惊雷一般砸在太傅头上,他猛然抬头,视线却只来得及捕捉到庄清月的半片衣袖,转瞬间便消失在地牢转角。
太傅面色苍白地跌坐在干草堆上,连表面的镇定都已经维持不住。
被庄清月掳到地牢里也好,被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也好,哪怕是暴露了淑妃两次假死的秘密,给他带来的冲击都比不上「正经主子」这四个字。
太傅背靠着地牢石墙,深重的寒意从后背浸入骨髓,叫他一颗心也跟着凉了下来。
他们暗中筹谋了这么多年,徐霖的过往履历跟凉州没有半点干系,庄清月又是怎么知道的?他像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就在此时,地牢外响起一阵铁索晃动的声音。随着这阵动静,牢门被重新打开,先前在庄清月身边候命的护卫——实则是靖北军亲兵——挎着刀去而复返。
很明显,是听了庄清月的吩咐被留下来审问他的。
亲兵冷着一张脸,即使是面对当朝太傅,也没什么好脸色给他。
“得罪了,太傅。”亲兵粗声粗气地说着抱歉的话,随后扯过他手腕间的锁链,将人拽出牢房,手上动作半点不留情面。
太傅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还没站稳身形,又被这亲兵推搡着走进刑室,甚至还来不及喘上一口气,两只手腕便被人分别抓着铐上了铁索。
不出片刻,堂堂太傅便被吊缚在新修整好的刑架上——就如审问军中细作一般。
刑室里等着的几个亲兵井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在他们眼里,作为引西沙入关,害得数万靖北军陷入苦战,害得他们的手足兄弟平白牺牲的主谋之一,本应是朝中砥柱忠良表率的太傅,甚至比别国的细作还要可恨。
——早该千刀万剐了!
亲兵紧紧盯着太傅的脸,握着刀柄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肃西军是如何与外敌勾结的,徐霖手上到底有多少兵马,你们在朝中还有哪些人,太傅最好如实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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