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我还能问谁的话,那只能是主上了。
主上此人,有时就像夜间的萤火,努力捕捉时觉得它飞得太高遥不可及,黯然放弃了,它忽而又扑闪着翅膀出现在你眼前。
心口的凶兽时刻蠢蠢欲动着,我开始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动用楼里的力量调查信息,在发现任务对象和线索有关时偷偷保全他并且上报任务已经成功。
一切看似天衣无缝,又或是我自欺欺人,总之事情还是被主上发现了。
我说不准为什么,我甚至有些窃喜,我期待着他的反应。
想让他烦恼,让他愤怒,让他为难,这些为我而生的情绪,想想就让我觉得热血沸腾,我觉得他应该恼火的,即使作为一个看重的下属,被背叛的滋味恐怕也不是很好。
然而后面那句我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我心中全然不这么想。这么多年来,主上待我多严苛楼里皆知,当初还是他不顾属下的反对主动要收留我的呢,无论怎么看,主上似乎都有对我留情的理由。或许正是因为心底深处藏着这样的想法,我猜敢如此试探他的底线。
我终究还是料错了。
主上派人将我押回来,一切按楼规处置。鞭刑,火刑,杖刑什么刑罚我都受着,这些在我料想之内,况且我本就给自己留了后路。
当然,即使如此,这些上了十成十的刑具也让我吃足了苦头,楼里对主上几乎可以说是个人崇拜,背叛主上这等大事,哪怕主上不下令,这群人也会往死里整,这都不是在执行命令了,完全是在发泄个人情绪。
我在楼里待了这么多年,各种苦头都吃过,杀手的训练根本是惨无人道,然而即便如此,这次被罚,我也险些没有撑过来,几次想要咬舌自尽都生生忍住了。
然而我万万没想到主上要废了我的经脉,他是真的在执行楼规,并非我以为的“略施惩诫,以儆效尤”。
我难以忍受,胸口仿佛被捶了一记,痛得我喘不过气来。这个人怎么可以绝情如斯?我看着他平静的双眼,几乎想要撕破这张从不动容的脸,我甚至有种不顾一切的冲动,去做些我以往只是偶尔肖想的事情——
毁掉他所仰仗的一切,将他从高位上拖下来,砍掉他的双腿把他禁锢在黑暗的房间里,让他的情绪只为我变化,他的眼里只有我,只能在我身下哭泣,让他尝尝我所经受的滋味……
他看不到我内心这些疯狂的想法,即便他看见了,或许也不会在意,只是嘲讽地看着我。
然而总有他掌控不了的事情,我的好主上,他恐怕还不知,我早已与他的下手暗度陈仓了。
背叛的事情早不只一件,所以这次被发现也不算太过意外。
易天枢此人并不简单,我一直都知道,然而他还有个弟弟是我万万没料到的。
真是奇怪,一个男扮女装的卧底潜伏在主上身边,他竟然会丝毫不知,有一瞬间我会怀疑这是不是主上的诡计,然而想想却又觉得这实在是多此一举。
易天枢从小就被杀手组织培养,成为一名杀人的利器。主上救下他时,他是独身一人,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偷偷将易天蒲埋伏在主上身边的。
说埋伏,似乎也不是很恰切,易天蒲在主上这么多年,似乎没有做过什么加害他的事情,作为一个丫环也还算尽职尽责。然而这样下结论,也不太合适,因为我又忍不住想到了主上的身体情况。
然而不管怎样,易天蒲故意隐藏身份,本身也是一种有异心的表现。
他和他哥哥易天枢,两人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而如今,我们几个人却也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
之前没有交集,我便十分厌恶易天枢,合作之后更甚。可偏偏我又不得不忍受他们的嘴脸,实在是恶心透顶。
左右不过是各取所需,我要凭借易天枢的手段拿到楼主的位置,顺便报仇,他想要主上,哦不对,他已经不是了。
多少年了,我早就恨透了这个称呼。
易天枢为什么拿他做交易条件,我并不想知道,我觉得自己并不应该关心他的命运,践踏他侮辱他才是我该去做的事情,而和易天枢再合适不过。
一切看起来顺理成章,易天枢在杀手组织待过许多年,杀手任务他不在话下,个人能力也非常出众,尤其甚至擅长玩弄人心,他在楼里有着极高的地位。
论势力范围,他不及最受楼主器重的我。虽然傅婴睢处罚我一事不太仁义,但在训练杀手方面他的确对我委以重任。但在楼里的威信,我却是远远比不上他的。所以说吧,傅婴睢这个人当真可怜,最得力的两个助手都背叛了他。
易天蒲把我易容成了他的模样,我又用了缩骨功变幻了体型。有时不得不说,易天蒲这人还真是可怕,这缩骨功我不过用了一两天便有些受不了了,难为他还这个样子在那个人身边待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图的是个什么。
不过这个家伙丝毫不值得我同情,他比他哥哥更讨人厌。瞧瞧他说的是什么话?凭什么指责我狼心狗肺,没有良心,傅婴睢那样的人会手下留情吗?他眼里只有他自己,我眼里也只有我自己,我只想报仇,不想去理他的下场。
易天蒲那个蠢货就不一样了,他对那人的感情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了,对我的敌意也是莫名其妙,仿佛我糟蹋了他心爱的东西一样,那眼神真让人作呕。我知道他恨我恨得要死,平日里有易天枢看着,他不敢明着干,实际上偷偷下过不少绊子。有些不痛不痒的事情,为了维系这段合作都忍了。最过分的是易容那次,那天将药水洗下来以后,我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奇痒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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