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担心,没什么事儿,不过把这些白给你们说一说,你们记在心里就行了。”
纪墨这般一语带过,并不想人多问。
小徒弟不再吭声,大徒弟却说话了,说的却是宅院财物的分配上,“我是师父的大弟子,就守着这宅子好了,师弟拿走那些物件就好,都是师父亲手修复的,必也值钱。”
话是这个话,理是这个理,甚至这件事儿还是纪墨首先说起来的,但听到大徒弟当着自己的面儿就分配自己死后的那点儿东西,还是心中别扭,干脆不听了,扭头回了房。
“师兄说这个做什么,师父该不高兴了。”
小徒弟还是聪明些,这样说着,还特意压低了声音,小声说,算是提醒。
“这不是师父说的吗?我住这宅子已经住惯了,不想走,到时候就把家人接来,一同住,本来还说着今年给我找媳妇儿,要回村里头成亲,若是有了这宅子,真是气派又体面……”
大徒弟的话语之中已经开始遐想娶亲场面了,声音越来越远,应该是被小徒弟拉着走远了吧。
纪墨在考试中见到过大徒弟为他保留这个房间的孝心,听到这样的话,不舒服归不舒服,总还是知道对方没什么坏心眼儿,也不是盼着自己死,就是缺点儿人情世故的弦儿,太鲁直了。
看样子,以后选徒弟可不能选这样的,宁可有点儿心眼儿,否则这种还不知道会怎么得罪客人呐,将来守不住这宅子,必也有他那张嘴的功劳。
在房中微微摇头,看了看房里头的东西,这里都是他自己打扫的,靠墙的那一侧是个架子,上头摆放着自己修复的若干东西,都是闲暇时候修复而成的,如今看来,也有些舍不得……
午饭时候,大徒弟叫师父不应,进了房门才发现师父死了,竟是好端端躺在床上死的,乍一看像是睡着了一样。
“这床以后可是不能要了。”
他已经是主人心态地盘算着,扭头去找了小徒弟来,两人商量着把师父的后事办了。
办得还算体面,这一注钱财也是纪墨早上的时候提到过的,古人都时兴为自己盘算后事,提前做棺材什么的,几乎家家都如此,入乡随俗,这么长时间过来,纪墨也学得了这一套,早早就把棺材准备上了。
也不用旁人做,他自己捎带手的事儿,顺顺当当就做好了,榫卯结构的棺材,连钉子都不用一颗的。
以前还坚持一下火葬之类的,现在么,土葬就土葬吧,没得非要给人添麻烦。
到了老了,身边儿只有徒弟而非血脉至亲的时候,某些事情也要多想一下了,对方是否会不耐烦做呢?
所以寻常都不给人添麻烦,这种事儿,更是不好多安排什么,随着他们来吧,反正死了之后,那身体如何,总也与他无关了。
每一个新世界开始,纪墨都会有一个新的身体新的身份,换世界换身体,换身体换世界,两个都连在了一起,感觉上就像是“登陆”一样,创建一个新的账号,新瓶子装老酒地上市。
看开了这个,在这件事的安排上反而不会多说,于是在大徒弟主张省钱的思想下,纪墨的坟墓就安放在了村里头的小山坡上。
“我家祖辈都在这里,等到日后扫墓来,还能顺便给师父扫墓,省得往别处走了,你家那里太远,实在是耗费了些……”
大徒弟的生意经,一向是节俭为主,能省就省,才来纪墨身边儿的时候,因为吃剩饭而吃坏肚子的事情,也是干过的,还因为药贵,把煮过一遍的药渣晒干了再煮,甚至当茶水喝,喝到没味儿才当肥料埋在地里肥田也是有的。
因为这份节俭,给院子里的蔬菜浇粪水的事儿也是他在做,只他在肥料上没什么讲究,弄得那臭气熏天的,纪墨都不让他到别的院子霍霍。
“师兄说的是。”
小徒弟全不争辩,在师父坟前拜了拜,回去就说分东西走人的事情,纪墨在考试中没看到的是,那个时候,大徒弟已经把自家在村中的家人都带到了这宅子里居住,若不是纪墨那房间死过人,被忌讳了,恐怕也早被人占了。
随着这些人的进入,院子里头鸡鸭乱跑,满地铺粪,竟是连落脚的地方也无了。
纪墨那几样东西都避不得人眼,东西到手,没了鹤瓶,小徒弟一眼即知,却当是师兄留下做念想了,也不好多说什么,说了纪墨所知的那一番话,让大徒弟难得多想了一下留人情的事儿,把自己该得的那些散钱,总共也没多少,都给了师弟做盘缠,算是落下一份人情。
多年后,小徒弟功成名就而返,才发现师父的宅子早就被鸠占鹊巢,被师兄那不懂事又蛮横的兄嫂霸占了,师兄被欺压得早早去了,连子女都没留下半个。
想办法赶走了那对兄嫂,把宅子要了回来,重新修整了一下,小徒弟就在此繁衍生息,正式打出了徐大师的名号,扛起了修复师的牌子。
第303章
街角的广告屏上正在放映着一段视频,吱呀咿呀的曲子之中,缓缓打开的朱红大门像是打开了一个时代的兴衰一般,把所有都徐徐展现在大家的眼前。
“这是老祖宗的东西,孽子,你竟敢给它碎了!”
老戏骨的古装很能看得过去,把一位怒发冲冠的父亲演绎得淋漓尽致,那双眼中的愤怒似还夹杂着浓浓的失望,那一刻,几乎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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