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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河东郡与外界消息不通,必然有人暗动手脚,扰乱视线,以此分裂河东三派。我们切不可内讧自乱阵脚,白白叫敌人看了笑话。”
    这番话确实在理,贵无派立时便有人冷静下来,不再言语,但页安听到这里却觉得有些奇怪,总觉得申应话里有话,似乎隐含深意。
    下一刻,却不知是谁冷笑一声,高声说道:“申先生说得不错,我看已经有人心虚不敢言语,平日里倒是口齿伶俐,怎得今日却一言不发?可不是心里有鬼?”
    此话落下,便有众多视线不约而同落在页安身上,是他自小便无比熟悉的猜忌打量目光。
    来了。
    他无声叹气,顶着满屋子或讥讽或疑虑的目光,抬首微微一笑,慢吞吞开口道:“并非页安心里有鬼,而是诸位高才,所言高深艰涩,令人如坠云雾,实在插不上话。”
    言下之意,便是你们这些废物说的都是屁话,半点意义也无,老子根本不屑与你们对话。
    “噗!咳咳咳……”
    那年轻僧人听懂了页安的意思,抑制不住嗤笑出声,却立刻反应过来,顿时露出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扭曲表情,低头憋笑,肩头好一阵耸动。
    而歪斜坐着的端肃打了个哈欠,眼睛睁开一条缝,眯眼打量了页安半晌,心想难怪女帝看重这个少年,如此心性,确实不俗。
    在页安正对面,陈前水展开折扇遮住脸,嘴角微抽,心想阴阳怪气就算会迟到,但果然永远不会缺席。
    这位同样被骂进去的贵无派新秀轻叹口气,并不以为意,知道好友并非针对自己,而是本性如此,骂的就是在场其他的所有人。
    况且这本就是他与页安商议好的——只为借此次议事,暗中试探找寻那个隐藏在他们之中的内鬼。
    陈前水环顾四周,想要找出那个出声质问的人却一无所获,顿时心头微凛,眼中闪过几分忧色。
    如今在场众人,除守一派始终游离在外,有大半人本就对页安很看不惯,页安此举又无异于火上浇油——
    好友身份如此敏感,若场面失控,众人将矛头一致指向页安,又该如何收场?
    他知好友行端坐正,问心无愧,但那是生来便无法摆脱的骂名与恶意,众口铄金,千夫所指,如何辩驳?
    好友如此笃定,莫非已有万全之策?
    “页安,不要以为你胡言乱语就能混淆视听。你们页氏叛国作乱,意图颠覆东璜国祚——你一个低贱的罪奴,本就天生反骨,背叛于你不过是天性罢了,还有何可辩驳?”
    那道声音再度于角落响起,字字句句,极为诛心,残忍野蛮地揭开页安所有黑暗不堪过往,在众目睽睽之下极尽羞辱。
    “若这间屋内有人为内鬼,除了你页安,还会是谁?”
    议事厅内顿时一阵哗然。
    页安乃罪臣页氏之后,这件事在河东并不是秘密,页安幼时也因此而遭遇过无数冷眼与欺辱。直到他五岁时一举入道,修行天赋极为惊人,被女帝带往皇都亲自教导,从此身份贵不可言,再无人敢于当面议论他的身世。
    背地里,自然钦羡敬佩者有之,厌恶痛恨者更是多数。
    但无论女帝如何宠爱页安,页安身上所背负的罪名却无从辩驳,这也是他一生都难以洗去的污点,但凡页安稍有行差踏错,这便是用以攻讦他最好的理由。
    罪臣之后,这四个字是套在页安脖颈上的绳索,随时都能置他于死地。
    页安收起笑容,神色渐渐冷淡下来。
    这时端坐于页安身前的许意却抬起手,示意页安不要回应,随后温和开口:“页氏之乱远在五百年前,其罪不可赦,却罪不累及五百年后出生的子嗣,且女帝早已免除页氏后裔罪奴身份,如今他与你我并无不同。”
    许意看向对面不知何时睁开眼睛,正一脸所若有思看向青衫少年的申应,轻笑问道:“申先生,你以为呢?”
    “自当如此。”申应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淡淡说道,“只不过大敌当前,局势不明,我们三大派切不可有此互相猜忌之风,今日一事还需有个定论。”
    “页安。”他看向神色不明的青衫少年,问道,“你可愿以道心起誓,绝不会背叛河东?”
    页安神色冷漠,干脆利落说道:“可以。”
    “等等!”
    有人蓦然出声,犹疑开口:“若是页安并非内鬼,而已被鬼念寄生,又该如何?”
    “世人皆知,被鬼念寄生者,便已不在大道之内。”很快有人接着说道,“如此一来,道心誓言自然没有任何意义。”
    说话者躲于人群之后,并不现身,用心却极为险恶。
    修真界对鬼念的恐惧由来已久,此话落下,三派弟子顿时人心惶惶,低声议论不断,望向页安的目光各异,有满怀恶意的厌恶痛恨,有惊疑不定的审视试探,亦有无声鼓励与忡忡忧心。
    这些弟子并非人人皆对页安怀有恶意,但鬼族入侵,鬼物遍地,鬼念侵蚀防不胜防。若错漏一只鬼物,尤其是如页安这般境界与地位皆不低的存在,那便是一场难以想象的灾难。
    ——他们不得不去怀疑页安。
    页安见状,心下稍安。
    他心道这群家伙总算还不至于太蠢,到底还知道鬼域面前,无人可以例外。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仅被那藏于暗处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三言两语便煽动至此,看来大脑里塞的还不是稻草,而是水和面粉,一旦激动起来,顿时全是浆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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