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亦对不起自己的孩子,还有许多枉死之人……
君长生合上双眸:“是我的错。”
白霄愣了一下,笑了一声,听着倒像啜泣:“……那你得去补救。”
……
钟应这一觉睡了整整十天,醒来伤势不见减轻半分,只得勉强吞了几颗丹药充盈灵力。
钟岳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
见他趴在床头对着君不意发了一会儿呆,疑心自家儿子会不会在偷偷抹眼泪时,便见他附过半边身子,伸手捞了把白发,从沉睡青年的发鬓处捡出了一枝干枯的花来。
不一会儿,钟应推门出来了,他好好打理了一番,虽然桃花眼尾微垂略显倦怠,浑身上下倒是焕然一新。
他摘了一束生机勃勃的紫藤花,插在了窗台的空瓷瓶中,又选了最娇艳的一簇,别在了君不意的银发间,显然是欺负人君不意不能起来反对。
之后钟应又撸起衣袖开始打扫屋子,将先陈旧的物品收起来,换上崭新的,又在廊下的风铃旁挂了一盏写着奇怪字体的纸灯笼,紧接着还有闲心捧着一把灵石去喂鱼。
养在院子里的文鲜鱼生了一窝又一窝,比上次见着时还多,赤红碧青的鱼儿成双成对儿,满院子的飘。
钟岳以前听阿宛提了一嘴,说是新生们对这里的文鳄鱼垂涎已久,苦于无法突破阵法,不能亲自上手抓两只兜回家。
最胖的两只文鳄鱼认出了饲主,拖着自己圆滚滚的身子飞了过去,一只歇在了钟应头顶,一只停在了钟应掌心……
这画面瞧着有些滑稽,但是他看起来比钟岳以为的要精神许多,并未沉湎怨痛、颓丧不起。
——至少表面如此。
钟岳蹲了大半天,只见钟应刷刷洗洗,忙活不停,便空降到了钟应面前。
钟应一手抹布一手水桶,面前多出一双鞋子来时,也只是掀了掀眼皮:“爹,你来了。”
钟岳:“要我帮忙吗?”。
于是,他手里被塞了一把扫帚。
两人都不是君不意以前那种“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太子,干起活来一个赛一个利索,不到半天就将院子从里到外清理了一遍。
钟岳坐在廊下两三阶高的阶梯上,敲了敲焕然一新的柱子:“为什么一个洗尘术就可以搞定的事,我们要亲自收拾?”
钟应坐在边上的栏杆上,仰着头,目光落在飞翘的屋檐上:“我以前都是这样的,况且我现在也使不出术法。”
钟岳听到“以前”两个字,隐蔽的警了心肝儿子一眼,一时不敢随意接话。
倒是钟应没事人似的说:“院子里的杂草该除了,架子上的紫藤萝也该修一修了,都把路口和院门挡了,以前种的灵田的草药也可以收了,还要松松……还有什么来着?算了,总会想起来。”
钟岳:“慢慢想,慢慢来。”。
钟应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我大概会在这儿养养伤,时间倒是足够了,想来院长看在我好歹在书院混了几年份上应该不会赶我走。”
钟岳:“不看僧面看佛面,有我这堂堂剑主在,你想留多久就多久,大不了住剑岛。”
钟应冷峻拒绝:“那不行,这里更好……”
歇了许久,金乌西沉,落日余晖洒了满身,钟应爬起来,从井里拉了一桶清水出来,擦拭干净手就回了卧房。
钟岳脖子拉的老长却不见他出来,发觉他已经靠着那具冰冷的身体合上了眼睛,心里估摸着他只是假寐,但是钟应肯好好养伤便让钟岳稍稍心安了。
翌日,钟应早早就起床除草,甚至自制了一个丑巴巴的草帽遮蔽炎日。
结果提着锄头没一会儿,就晃晃悠悠面条似的往下倒,这副模样吓了钟岳一大跳,钟岳也摸不清自家儿子到底受了多重的伤,方寸大失之下就要拖着人去葛先生那儿。
钟应拉住了人,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有气无力:“我好饿。”
钟岳:“……”
吃饱喝足后,钟应一擦嘴,不得不跟钟岳坦白自己现在跟个凡人差不多了,经过雷霆淬炼的仙体为了稳固伤势维持钟应活蹦乱跳,不得不催促钟应进行食补,最低限度的吸收灵食中的灵气。
但是钟应早忘了凡人怎么当了,昨天起来就一直在忙,所以饿昏了头。
钟岳:“……傻儿子,我觉得你应该闭关养伤个百八十年。”
接下来的日子,钟应果然如他所说,每日松土种地,闲暇时还溜达到老院主那里顺几个瓜果做成几样小菜,或者绕开学弟们跑到星辰台去摘橘子。
钟岳瞧着他脸上稍微有了些血色,也没一丝一毫的愁眉苦脸,从小心翼翼生怕踩雷到放下心来躺平剥桶子吃。
十天半个月过去,钟岳还从剑岛提了一篓子河鲜过来,要跟自家儿子一起共享,最后演变成了钟应下庖厨他打下手。
直到钟岳洗净河鲜,戳了戳忙着团团转的钟应,将盆子递过去时,钟应头也不回的道了一句:“难得你这么利索,把盐拿过来,我贴了纸条,你可别又认错了。”
钟岳顿了顿,意识到这句话并不是对他说的。
生为大山猎户家的孩子,钟岳不可能会认错盐。
钟应一无所觉得切着配菜,摸了一把旁边,什么都没碰到,扭过头斥道:“君不意,你……声音卡在喉咙里,只溢出一个字,“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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