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白素闭了眼,声音微哑:“我……我知道两个人,是我父亲杀的,在京城做官,五品,算不得大,但当时都是好有差事……”
她说了两个名字,还有官位。
申姜赶紧督促文书记上,统统都记上,稍后细查!
很好,又有新东西了,叶白汀忽略老侯爷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看向大夫人王氏:“大夫人呢,不说两句?你这么聪明,知道的肯定比别人更多。”
大夫人垂着眼,没说话。
叶白汀又道:“侯府这对父子,道貌岸然,装出一份谦逊温柔,实则心思狠辣,是最不容人的伪君子。你起初并不知道,年幼之时,青梅竹马,也曾期待爱情吧?你以为长辈的关心只是关心,是你出身好,性子好,你应得的,你合该被别人喜欢。可婚后面目全非,变得全部想象中不一样,别人温水煮青蛙待你,你随波逐流,身边繁华和笑脸让你迟钝,你很久之后才突然清醒,有些东西只是表面看起来华丽,其实早就千疮百孔,烂的让人恶心。可你改变不了事实,又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与无知,就说服自己,就是这样的,高门大户理所当然是这样的,别人不理解,谩骂,是因为他们到不了这样的高度。”
“应玉同敢肖想你,认为你和其他女人没什么不同,这大大激怒了你,你是不是觉得他算什么东西,凭他也配?他知道你和老侯爷的事,也因老侯爷是他亲爹,不敢得罪你,但对方从骨子里透出的轻视,你一辈子都不会忘。”
叶白汀看着大夫人的眼睛:“现在,你可看清楚了?你们,都是裹挟在侯府门楣,那些条条框框规矩里的人,大家都很不幸,只是不幸的方式不一样。你真的,不想和我们说点什么?”
可能是因为明白大势已去,可能真的被扎了心,大夫人颜色苍白,嘴唇翕动,却没说案情,颤抖指尖指向蔡氏:“我不服……我不服气,凭什么我不行……她可以!我们,我和卢氏,都很喜欢应溥心,因为他自由,他热烈,他活的光风霁月,灿如朝阳,为什么这样一个男人,会看上这么一个不入流的女人?这个不入流的女人一入府,就勾的老侯爷世子纷纷侧目,她凭什么?就她这稀松平常的容貌,闷不吭声的性子,凭什么一来,就染亮了侯府颜色,变成了最热烈的存在!”
“我自认不比她差,容貌比她不差,家世比她不差,心智也是,她聪明,我也不傻,凭什么她可以遇到好男人,过这样恩爱圆满的日子,我不可以?凭什么她可以不守规矩!”
大夫人心中激愤难平:“天底下到了哪儿都一样,男人当家主事,三妻四妾,京城侯府,普通人家,都是一样,都是这个规矩,你是女人就不能心太大,你是女人就得认,闺中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到了年纪就得听父母之命,嫁个男人,老的少的俊的丑的哑巴还是瘸子,是你的命,你就得认,开枝散叶,无后为大,晨昏定省,婆家挑剔,你就得受着,大家都这么过来的,凭什么她不用!”
蔡氏都要听笑了,好像对方的话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规矩?你真的知道规矩是什么?”她往前一步,右手指着自己左胸,眸底锐光明亮,“这里认可的,才是规矩。”
“夫君同我说,我走过的路,做过的事,看过的书,喜欢过的人,都是我的教养,没有谁要求我遇事必须怎么做,但我心里知道,我该怎样做,这是规矩。时时拿着鞭子守在门口,不许你做这做那,稍有一步踏错身上就要见血,这不是规矩,这是用来框治别人的工具。”
“我心中认可的东西,我的信念和固执,我会咬着牙扛,纵死不惜,我不认可的,任你是谁,我都敢翻,我都能翻!”
“你凭什么!”大夫人浑身发抖,“你一个乡下贱民,凭什么!”
“凭我这些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
蔡氏眸底灼灼烈烈,似有火在烧:“天子之怒,伏尸百万,匹夫之怒,血溅五步,我夫敢为,愿为之事,我亦愿同往!”
大夫人怔住,突然泪流满面。
蔡氏眼角也有些红:“你们都说他好,其实他一点都不好,条条样样都替我想到了,把我护的严严实实,总想自己什么事都扛了,不叫我知晓,可我们是夫妻……他怎么可以抛下我?”
大夫人:“你……没有想过,他可能只是可怜你,并不是喜欢你,你……不配。”
“你们这样的才不配。他喜欢的,就是我。”
蔡氏声音微轻:“他其实很愤怒,对你们侯府这些所谓的‘规矩’,他所有的愤怒都揉在那些‘反抗叛逆’里,无人知晓。我也遇到了很多难事,老畜生天天用规矩来压我,说我是他生的,就是他的财产,他有权利处置买卖,赌坊打手也说,父债子偿,他们找我天经地义,街上的人骂我不知羞耻,谁家女人这么抛头露面……”
“我每次都豁出生命去反抗,有困难就解决,趟不过去就硬闯,从不逃避,从不退让,我一直都很平静,夫君从未说过,但我知道,他喜欢我带给他的这份平静感。他喜欢我,不是长的好不好看,傻不傻,容不容易拿捏,好不好生养,没有任何利益考虑,他喜欢的就是我这个人。前途未卜,是生是死,都没什么关系,只要此刻安宁,就没什么好怕。”
他给了她那么多爱和温暖,那么多肯定和信心,她怎么可能被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打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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