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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怎地,他想到了那一日滟十一,又或者是滟九,曾在孟兰因面前说的那句“一切皆是天授之,天却不管。”
    滟十一又或者滟九,从来聪明通透,得诸位先生称赞最多。而她说的这话,大概也是对吧?是天要让他林墨做安宁林府的六郎,不由得他选择。
    这仿佛是对他的恩赐,却没有令他因这身份,得到快乐多过难过。
    从出世到今日,连自己的娘亲也没见过,没听过任何人说道她模样。林夫人也就罢了,自己不是她所生,不能勉强得她爱意;可爹亲总是自己的爹亲吧?为什么也未曾看重他一点半点呢?竟然从来不与他说自己的生母。
    爹亲,难道不是真的喜欢她吗?
    除了林宽和林惠,那一家中的人对他,有时候想想,还不及外人偶然相遇对他来得好。
    听到这话,林宽已经停下脚步,在他身前蹲下;见林墨眼内诸多不甘与不满之色,便笑问道:“你要是别人家的小孩,你就没有我这个大哥了啊,六郎你觉得这样也好吗?”
    其实他也知道林墨的心思,就连他自己也觉在这里住着,要逍遥快活些,身体也好了很多,不再风寒咳嗽,何况林墨这样一个单纯孩子呢?
    问了这话,便见林墨摇头,抱紧了自己。
    对林墨来说,实则大哥和阿姐,就是他为数不多的指望;他面上骄傲,那心内委实有些卑微,毕竟若自家人都不爱护他,林墨更不敢奢求别人爱护。
    林宽也拥住他,轻声在他耳边道:“林墨。”
    林墨听他这样认真叫自己,便也认真道:“哥哥,我听着呢。”
    他听林宽接着道:“凡事不要只想着坏的地方。这世间,事若求全无所乐,你总有一天会长大,也会很有出息。这样吧,不管你在哪一城起你那仙府,哪怕是那幽独,大哥都答应你,都去住!”
    林宽记得从前在晋临,孟先生常跟他说,有时候得是失,有时候失是得,得失之间真难计较,谁又知道自己所行之事,好也好,坏也罢,会带来如何结果?妄自烦恼是无用,如今也只能这样先劝林墨。
    只要是林宽说的,林墨就肯听劝,当下用力点头。
    这一回没等林墨耍赖,林宽已经把他抱起来了,虽然觉得小家伙又高了又重了,但如果他高兴,自己受点累倒也甘愿。果然,林墨立刻露出了笑脸,抱着他脖子问:“哥哥,我们回家吗?”
    林宽笑言:“是要回家,不过回家之前,我们先要去平阳和乌尤,去谢你朝云哥哥和勤芳哥哥一声。”
    林墨扬眉。
    林宽带着林墨,这回先到了平阳。
    虽说平阳城与安宁临近,林氏与季氏又堪称仙门伯仲,林墨却从来没去过。以前爹亲总带林宽去赴清谈,后来是带林信。
    虽然林宽和林惠都说这不过是因为他年纪小,但林墨却还是忍不住多想。
    离得虽近,平阳却不似安宁,那四季倒也分明。
    而且这平阳城中,还盛产一种彩锦,名为浮光,色泽华美,花样繁多;城内的美人也多,如今虽已入秋,近日天气却反常,仍旧炎热,于是行人穿着都作轻薄艳丽。
    安宁林氏那春秋常服色白,且林宽那姿容出众,林墨精灵古怪,路上的少年少女,不少人拿眼睛打量他们,作低声言语,倒也没什么恶意的样子,笑容也温柔。
    林宽并不在意,林墨还挺高兴,一脸得意,也不要林宽抱了,觉得自己是小男子汉,应该自己走,不被人轻瞧了去。
    又不禁想到季平风的好脾气,觉他真不愧是平阳人;而那季朝云根本是个奇葩,这么好的日子过得还不舒坦?脸比冰还冷。
    季家的仙府与晋临孟氏一样,坐落在青山之上。林宽带着林墨去至城郊那山下,距离山门与守卫的季氏弟子等都还远,先已看到一座小亭,内中竟悬一座铜钟,高有一丈五尺,径约九尺三寸,钟壁极厚,看起来正是个笨重家伙。
    见林墨好奇,林宽便对他道:“这就是之前跟你说过的,人家季氏的铜钟了。这可是个好东西,镇宅僻邪不说,妖邪鬼怪一近,自己就会作响;如果平阳城里的百姓有难,也会来鸣钟求助——”
    正说着,林墨已经跳进亭子里去了,见一座石碑,上面写着一句旧诗。
    他对诗文没甚心得,但围着这钟绕了一圈,仿佛觉得不错,于是不等林宽再说话,已经飞快地拿自己那短刀敲了下去。
    他用的力气不大,可这钟大概真有灵性,竟是大响了数声。
    林墨半点不觉害怕,笑着叉腰,雄赳赳气昂昂,朝着季氏山门大喊:“季朝云你在不在!我来找你玩啦——”
    林宽都懒得说教了,觉得这孩子确实讨打。
    倒也巧,没由得林墨继续嚷嚷,被他点名的季朝云竟当真的来了。
    不止人到,季朝云还提着剑,一来就作杀招。而林宽见他冲过来,满脸怒意,却是半点不急,竟先退开几步,屏息凝神躲在了亭外死角处,没教他看见。
    那季朝云看清来人是林墨,脸上怒意更盛,并不念及什么同窗之情,就此停手;林墨也就慌了,忙抽刀回迎,结果不出几招,又被季朝云打得是节节败退。
    眼看要挨揍,林墨忍不住大叫起来:“哥哥!”
    他嚷他的,季朝云并不迟疑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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