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景忍着悲伤,缓声道:“是,儿臣不会为了无谓的事与他争吵了,神武军一日为大燕所用,儿臣便一日不与他计较。儿臣还会想尽办法压住他的锋芒,总有一日,把楚家的神武军变成我自己的。”
燕帝极轻地笑了一下:“如此便好。”见元景一手攥紧,脸上也苍白无血色,知他心中多半是不愿如此的,叹了一声:“要你点化顽石,焐热寒冰,的确是难了些,只是人生在世,难有十全十美之事,你若真心喜欢一个人,总也该接受他有些不好。”
元景低着头,半响,瓮瓮道:“儿臣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写林水、蛇皮怪的霸王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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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改朝(二)
说话间, 门外传来奏报:“诏前军捉拿叛党归来,现于宫门外候旨。”元景还在悲伤自责之中, 闻讯怔了一下,他虽已下了决心, 但顷刻之间, 尚无法自如应对, 想到待会要见到人, 只有头疼之感。他看了一眼燕帝疲倦的样子,强自定下心神:“父皇,您先休息,儿臣去见他们。”燕帝摇头止道:“朕需得见上一见, 叫他们进来吧。”
刘林唤了医官进YU XI ZHENG LI来,为燕帝行针喂药、整饬衣衫, 亦有人伺候太子洗漱。待门外靴声踏响之时,燕帝已倚床而坐,虽气色稍差, 但威势与往日并无不同。
团练使范平恪守承诺,一路为太子摇旗呐喊, 及至大胜之时,他喜出望外,不小心从高台上摔了下去, 军医草草为他正了骨,嘱咐他卧床静养百日,如今行走是不能了, 燕帝给了恩典,许他被人抬着进来。楚驭站在他旁边,重铠浴血,行走间,带着一股腥风。他进门第一眼,便落在元景裹了厚厚纱布的额头上,当下眉骨蹙起,片刻后,才移开目光,跪地见礼。
元景身姿挺立,着意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被他热烈直白的眼神一看,心里慌了片刻。他默念着刚才父皇告诫自己的话,见楚驭的注意力似乎一直没从自己身上移开,不情不愿地抿了抿唇,给了他一个带着怨念的微笑。
自两人闹僵以来,每每见面,他对自己不是针锋相对,就是视若无睹,这般娇气别扭小眼神,楚驭已不记得多久没见过了,不由一愣,眉头旋即蹙的更深,全然猜不透他的心思,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范平一改唯唯诺诺地性格,将太子和楚驭如何在皇城危难之时,找到诏前军,当机立断,指挥调派的事一一道来。昨日一战中,他随军入宫,亲眼见识了楚驭身先士卒、勇力绝人的英姿,叛军占尽先机地利,千人齐上,不抵他叱咤一怒。一日之间,便将叛军全数击杀,马军司指挥使潘敏携元惜匆匆逃出宫门,于后山被追上,他将潘敏斩于马下。让了一步,一名将士捧着个滴血的木箱子跪呈上来。里头装的正是潘敏的头颅。至于元惜,他见左右无路,又不肯受降,逃至山顶,便跳下深崖,诏前军的将士还在寻找,不过那山崖深逾万丈,必定是活不成的了。
元景听闻此言,身姿微晃,惊呼声差点就冒出来了,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脸色平静下来,唯独指尖在背光处微微颤抖,似在强忍心中的难过。燕帝一直未置一词,只在他提及千羽军时眼神微变,待范平告一段落,看向楚驭道:“朕未曾听闻千羽军入京的消息,他们是何时来的?”
千羽军人不过百,但个个武艺高强,足可抵千军。楚驭心知质子拥兵是大罪,沉声道:“回皇上,是去年正月。六年前他们已全部脱离军籍,为臣看守私地。因顺安侯被贬,臣担心京中有变,才将他们召过来,未及禀告,请皇上恕罪。”
元景暗忖道:“去年正月……那就是我跟他吵架的时候,好罢,那这次皇兄造反,应该不是他的计策。”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想到,先前在太子府里掳走自己的多半也是这波人,心里顿时就不痛快了,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只听燕帝淡淡道:“朕与太子此番得幸,多亏了你,你料敌于先,才有今日之功,何罪之有?朕反该好好奖赏你,朕知道,寻常的东西你多半是看不上的,说吧,想要什么?”
楚驭道:“为陛下尽忠是臣的本分,臣没有想要的。”
燕帝一笑道:“你立了这等大功,不赏岂非朕之过?不止是你,诏前军上下亦当同赏。”
薛乙站在他旁边,见他语气虚浮,脖颈后已开始流汗,知他快要撑坐不住,悄悄对太子摆了摆手。元景心中极不愿意跟楚驭打这个交道,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顶上去:“父皇,不如将这个差事交给儿臣吧,您先去歇着。”
燕帝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也好,就交由你来办吧。”
众人谢恩出门,元景又留下来照料了一阵,燕帝以这里人手已够用为名,将他赶去处理政事。宫人们辛苦打扫了一夜,待他出门时,皇城上下恢复了些许往日气派。只是地上湿的厉害,他遥遥一望,提起衣摆,低着头一点点地走。
他不想见,也挡不住别人要提,只听小宫人在一旁道:“殿下,世子在前面。”
元景无奈道:“知道了,你下去吧。”他咬了咬下唇,慢吞吞地抬起头。楚驭站在石栏边,赤金色的太阳照得他身上银甲如镜,连那张英俊坚毅的侧脸,也似带了光芒。
元景心跳一顿,腰身挺了挺,想要拿出大燕太子的威仪来,但总差了那么点底气。他对此人怨愤未消,若说主动示好求和,是万万做不到的。暗忖只能等他再来招惹自己时,半推半就地顺从,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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