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珩和星珲都以为漓山来人是穆熙云的时候,没想到却来了个最不靠谱的。
帝都城门,永安侯世子自朝贤山策马归来。萧高旻早到几日,他这两年很少往帝都来,人一至,世家圈子里的贵族子弟就纷纷下帖请他聚一聚。今日朝贤山亦是有人攒局。
一群锦衣玉服的年轻公子从外回来,临近城门勒马缓行,正说说笑笑间,萧高旻目光忽然扫见了进城队列居前的一辆华车,他辨了辨车厢上的家族徽记,是……漓山叶氏。
萧高旻心中微动,一夹马腹向前跑去,身旁同伴吓了一跳,急忙高声喊他:“哎,世子——”
萧高旻没应,径直去往前头,跑了十来丈,他放缓了速度,缓缓靠近那辆漓山叶氏的华车。
马蹄哒哒敲在青砖石路上,此间似有春风心有灵犀,轻轻掀动车帘一角,车里的人摇着扇子侧头也朝外看来,不变的笑眼弯弯,一如往岁在江南。
萧高旻微微挑唇,什么都没说。
车帘放下,马车向前行驶,先进了帝都城。
*
叶书离在武英殿见过星珲,后者恰好和苏朗在一起,鬼见愁刁难调侃完师弟后,又去敬诚殿重新寻了楚珩。
宣熙十一年注定是个不会太平的年岁,三月十五各家主入宫朝见,请安奉礼。云州苍梧城的来人备受瞩目,女城主方婧慈宿疾在身,不良于行,实在无法从千里迢迢的云州奔赴帝都,因而苍梧方氏向帝都请了旨,由方婧慈的夫君,苍梧武尊方鸿祯代为进京。
方鸿祯此行到底是代妻述职,还是敬王怕皇帝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他按在帝都宰了,请了方鸿祯过来保驾护航——这些楚珩暂时没兴趣查究,不管什么意思,总之最好老实。
比起方鸿祯这个来意明显的,楚珩更在意的是从千雍城来的燕折翡。
在云州苍梧城向帝都请了旨后,庆州千雍城也紧随其后。
今年初,漓山东君姬无月曾递过一道奏折,其中提到九州出了第六位大乘境,此后各路消息层出不穷。
如今第六人已经来了。
他叫燕折翡。
凌烨看着这个“翡”字,眉心微动,此前凌启去庆州查赫兰拓离境路线时,曾在千雍城查到了一位不世出的宗师,现今看来,就是燕折翡了。
这人的路数天子影卫大致清楚,燕折翡不是正统武道破关入境的,乃是用了一种名为溯洄炼骨的邪术,走了条伤天害理的“捷径”,而且他应当是洱翡药宗的故人。
原本凌烨还只是猜测,但楚珩带回了叶见微的口信,东都境主知道或者说认识燕折翡,而且很肯定燕折翡虽不是朋友,但在敬王之事上并非敌人。原因凌烨没有问,叶见微也没有和楚珩说,但对凌烨来说并不难猜——因为砚溪钟氏、定康周氏、苍梧方氏正是致使洱翡药宗阖族覆灭的始作俑者,全是敬王的左膀右臂。
照凌启在庆州边境查到的消息来看,敬王的境外盟友,虞疆圣子赫兰拓当初就是在燕折翡的帮助下出的大胤边关,所以燕折翡跟方鸿祯“一样”,明面上都在“站队”敬王。
洱翡药宗的案卷早被先帝下旨焚毁,这些旧事凌烨也是在天和十三年,先帝驾崩前夕,提及惠元皇贵妃妫海燕岚的时候,亲口告诉的。
洱翡药宗和钟方周三家的陈年旧怨敬王并不清楚,燕折翡也不可能让他知晓自己的来历,必是做好了万全准备,也取得了敬王的一些信任,不然盟友赫兰拓就不会从千雍城出境了。
可惜还是“不幸”,千雍境主燕折翡纵然手段通天,千里迢迢将赫兰拓从帝都护送到庆州,可谁知赫兰拓出了大胤边境,临到虞疆王城,被和他争夺王位的亲弟弟设伏击杀。燕折翡哪怕再有先见,也“预料不到”赫兰拓居然会马失前蹄,在自家门口遭殃,只能为敬王叹惋少了个盟友。
这次燕折翡来帝都,虽不清楚意欲何为,但凌烨很清楚,此人来路阴邪,不管在敬王之事上立场如何,日后必须要腾出手来解决。
燕折翡的出现,让帝都城沸沸扬扬,翘首以盼,而楚珩亦想知道,他在广陵长街见到的这个人,到底和小师叔有什么关联。
有没有可能,他就是……
楚珩深吸口气,清了清思绪,和叶书离、叶星珲一起朝紫宸殿走去。
三月十五,太极殿朝拜过后,皇帝在紫宸殿赐宴,表彰众家主勋绩。
宫宴并不是真正的议政召见,只是推杯换盏说客气话的时候,除了各家家主,入朝的世子公子们也都要与宴。
过紫宸门,来到殿前,楚珩三人恰好遇到了苏朗以及他父亲颖国公苏阙,不免就要停下来行个晚辈礼寒暄一番了。
苏阙的目光在星珲身上略停了一下,正要开口夸赞几句,变故陡然发生。
走在他们一行人前头的恰好是苍梧武尊方鸿祯,这位大乘境的脚步将将要踏上殿阶,身后似是有所感,忽然猛地转身,直直朝楚珩看去。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过来的,只知道眨眼之前,方鸿祯停在了楚珩面前,一时间,殿外落针可闻,众人的目光都朝此处看来。
方鸿祯如鹰般锐利的眸子在楚珩身上扫过,眉心蹙成一道“川”字,显然起了疑。
叶书离神情微变,看了楚珩一眼,上前半步将侧身挡住楚珩,朝方鸿祯行了个手礼:“敢问武尊有何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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