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不禁弯起唇角,说:“吃醉了?”
楚珩分辨了一下“醉”是什么意思,呆呆地摇了摇头,眼里水波流转,一眨不眨地盯着凌烨看,忽而上前两步,拽住他袖角,“你撞我,那你背我。”
凌烨心说这是你自己要的,晚上酒醒了可别赖我,他凑过去亲了楚珩一下,依言转过身去,半蹲下身子笑道:“自己上来。”
楚珩这才满意了,趴到凌烨背上,环住了他脖颈,又将脸埋在他肩头。
从麟德殿到明承殿有一段不近的距离,銮驾帝辇跟在后面,凌烨背着楚珩招摇过市,一路上的禁军内侍、各府家将全看见了这一幕,大家头脑发懵,连行礼都慢了几拍,这比楚珩是东君还让人看不懂。
凌烨旁若无人地背着楚珩跨过一道道宫门,楚珩清浅的呼吸扫在凌烨耳畔,他兀自愤愤一路了,有点不满地说道:“今天宴上……哼!老有人偷看你!”
“嗯?”凌烨听言偏过头,这两年被他驳回去的选秀纳妃折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今天这宴上谁能比姿容殊绝的宣宁侯更让人眼热,他斜了楚珩一眼,“到底在看谁?”
和醉酒的人讲理是万万不通的,心里酸水直冒的皇后搂紧了陛下的脖子,重重哼了一声,“不管,你是我的!再看马上藏起来!”
凌烨笑意更深,温声应道:“好好,带回寝宫藏起来,行了吧?”
“嗯……”楚珩心满意足,点点头,终于趴在凌烨肩上不再乱晃了,他委实喝了不少酒,困意上来,就这么睡着了。
这一觉睡着格外踏实,他沉浸在梦乡里的时候,当然不知道外面已经传成什么样了。
陛下将宣宁侯从朝宴上牵着手带走还不算,后来又一路背回了明承殿!前一举动还能勉强用帝臣不蔽、情好甚笃来解释。可后一个,哪怕宣宁侯先醉酒后崴脚,头重脚轻的不能走路,那也有浩浩荡荡的车驾仆从呢。如何能劳动陛下亲自背回去?
这明显超出了帝臣相交的范围,分明、分明就是……就像是,情人间的你侬我侬,乐在其中!
楚珩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了,睁开眼睛,伸手探了探额头,他酒醒了大半,只还有一点倦意未舒,坐起身喊了一声:“祝庚,什么时辰了?陛下呢?”
凌烨正在画府邸草样,闻言撂下笔,从书案后绕了过来,走到榻前,“醒了?”
“嗯。”楚珩晃了下脑袋,栽进凌烨怀里,闭着眼问,“什么时辰了?”
祝庚在外听得传唤,连忙领着内侍奉了茶水、盥盆进来。
凌烨拿过湿帕子递给楚珩,“酉正两刻了,阿晏在外面玩花灯,月饼备好了,等你起了我们便吃团圆宴。”
“唔,我怎么睡了这么久……”楚珩擦了把脸,神思回拢清醒了一些,接过茶盏才刚沾到唇,他忽然忆起了午间朝宴时的场景,先是被罐醉了,然后,后来……
他和凌烨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下手牵手出的殿,他又是怎么让凌烨背回的明承殿,沿途无数的内侍外臣……
楚珩端茶盏的手渐渐地有些不稳了,他不死心地抬头看向凌烨,抱着最后一缕希冀,艰难地问道:“我们、我们是……怎么从麟德殿回来的?”
凌烨气定神闲地笑了起来,先替楚珩将茶盏拿住了,免得手抖了茶水泼到他身上,而后看着他眼睛,一字一句语气定然,“你让我把你背回来,不然就待在原地不肯走,我没办法,只能依令行事了。”
“……”
那岂不就是全被人看去了?
楚珩当然要和凌烨堂堂正正地走到众人眼前,可依照他原先想的,怎么也不能是这般走法啊!醉着酒,还闹着要凌烨背,背了还不肯就此安生……这外面得把他们传成什么样啊!
楚珩当即撒开了拿茶盏的手,转头趴回被子里,蒙住头再不想出来了。
……
这夜中秋,帝都的月亮玉轮如镜,照着佳节里的万家灯火,其景融融,其乐陶陶。而千里之外,宛州的月亮却惨白一片。
这场仗,敬王纠集了三州之力、拉拢了邻国两邦,可才打了三个月不到,胜败就已经要见分晓了。
如今宛州叛军在澜江以南窝着,可又能撑多久呢?昌州江南十二城已经被颖国公荡平了,云州苍梧城也散了,都连苍梧武尊方鸿祯那等人物,都被漓山东君生擒住了,押解帝都伏法。他们剩下的这些残兵游勇,不过是捱日子等死罢了。
今日中秋,一早就听说对岸的中州军、宁州军那边,皇帝自己开私库,专程命人给麾下的三军将士送来了佳节军饷。
反观他们这里,别说犒军了,能趁着对面过节,稍得口喘息的气儿就不错了。
可后悔也来不及了,已经上了这艘船,一切都无从更改。
澹川水路码头。
庆国公颜愈目光浑浊地站在岸边,看着敬王的兵丁一箱箱的把军器火药往香料船上抬。
南洋泽国那边送来军备补给,这是最后一批了。
敬王当初和南洋做的交易,事成之后,将大胤白沙渚以北的一百里东南海域让给他们,以此为条件,南洋泽国要为敬王起兵提供军备支持。可如今,敬王大势已去,南洋泽国为了强占海域,和大胤水军在东海开了战,哪还有功夫管敬王的死活。
这最后一批南洋军备还是近一个月前,从云州进的大胤国境。彼时恰逢方鸿祯被生擒,苍梧城乱成了一锅粥,这批军备没了方氏的调运,一直被搁置在云州。最终还是敬王派了麾下心腹前往,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批军备运了过来,到澹川这里,用香料船走水道运去前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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