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翌盯着他似笑非笑,“你和韩昌刚入阁,做科举主考官再好不过了。”
会试主考官,向来都从内阁或六部堂官中选。清嘉元年的主考是程阁老,现在萧翌想在他们二人中选择一人,合情合理。
“我太年轻了,还请让韩阁老知贡举。”沈嘉急忙推脱。
“也可,不过你跑不掉的。”萧翌轻轻放了沈嘉一马,“等三年后,再由你主考。”
然而沈嘉却没有意识到,萧翌直接跳过了张次辅,提都没有提一句。
又过了几日,沈嘉想起和举子杜涣等人的约定。虽然他是喝醉了胡乱答应的,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不得不应约而去。
沈嘉本想拖上萧翌一起,但萧翌拒绝道:“你们文人聚会,咬文嚼字啰嗦的很,我才不去呢。”
沈嘉想想也是,万一又要吟诗作对,弄什么流觞曲水。萧翌的诗词水平,可远远比不上文人们。
再次见到杜涣时,沈嘉有一丝的举足无措。倒是杜涣十分热情,在状元楼要了一桌酒菜,又叫来了好几位举子,一起聊天吃酒。
“我们等沈兄许久了。”杜涣说道,“还怕沈兄醉酒,把我们忘了呢。”
“怎么会,怎么会。”沈嘉嘴上这么说,心中自知自己确实差点忘了。要不是萧翌帮他回忆,他都不一定记起来杜涣的名字。
“我们拜读了沈兄的诗,真是妙哉。”又有人向沈嘉敬酒,“现在终于见到庐山真面目了。沈兄,干杯。”
“好好好。”沈嘉无法拒绝,只好皱着眉头喝下,真怕这次又要醉酒误事。
还是杜涣有眼色,见沈嘉喝了几杯后,就阻止大伙向沈嘉敬酒了。他提议道:“光喝酒有什么意思,我们是举子,可不是酒客。诸位都是想和沈兄切磋学问的,喝醉了怎么切磋?”
“杜兄说得对,我们看到沈兄欣喜,一下高兴的忘了。”
沈嘉见状暗中舒口气,终于不用喝酒了。比起喝酒,切磋学问不算什么。
本朝科举不考诗赋、帖经,于是举子们很务实的不去吟诗作对,切磋的也是八股文。有些人早已准备好自己的文章,想请沈嘉指点一二。有些人则想看沈嘉的八股文,不知道他破题、承题功力如何。
毕竟,写得好诗词的人,不一定写得好枯燥严肃的八股文啊。
沈嘉已经很久很久没写过八股文了,现在看着它就头大。他粗粗看过几篇文章,觉得破题尚可,但远远达不到科举取士的标准。
“杜兄没有带来文章吗?”沈嘉有些好奇此人的水平了。
杜涣笑了笑,“当然带了,烦请指点。”
说罢,他拿出藏在袖中的文章。
果然,杜涣的这篇文章,比之前看过的好多了。沈嘉点头道:“杜兄好文章,破题到位,承题、起讲,中规中矩。”
“只是……中规中矩?”杜涣听出了沈嘉言外之意。
沈嘉点头,“中榜应无问题,只不过想冲二甲前几名,还有些不足。”
沈嘉自己才是二甲十一名,他知道想取得好名次,在文章中没有点新意,是不可能的。
杜涣闻言,拱手道:“受教了。”
然而席间有些人却不以为然,他替杜涣打抱不平道:“杜兄文采在浙江是数一数二的,你不过是福建来的,怎么敢如此批判杜兄?”
沈嘉一愣,他差点忘了自己现在是“举子”的身份,刚刚却用前辈的语气同杜涣讲话。也难怪,有些人看不惯了。
“沈兄直言不讳,是用心提点我,我感激都来不及呢。”杜涣看向那个说话的人,明着是为自己打抱不平,实际上是试探沈嘉的水平。
毕竟,杜涣在这群人中文章已经很厉害了,要是连杜涣都是二甲中下等水平,那他们恐怕会名落孙山。
之前见过的薛兄也用怀疑的语气说道:“我打听过福建的解元,好像不姓沈啊。”
众人对沈嘉的态度,一下子有所转变。有人问道:“不知沈兄乡试多少名?”
“是我妄言了。”沈嘉无所谓的笑了笑,“我看文章还行,写文章不行。各位,在下告辞了。”
沈嘉说完,和诸位拱拱手,转身离开了。
杜涣看着沈嘉的背影,也顾不上理会旁人,急忙追了出去,终于在状元楼门口,拉住了他。
“沈兄,抱歉,实在对不住。”杜涣替那帮人道歉,“也怪我唐突了,叫了那么多人吃酒。沈兄不愿意见他们,我以后绝不再叫。”
“杜兄,其实你的文章已经很好了。”沈嘉知道杜涣叫住他,是想再请教。他摇头笑道,“我也没什么可指点的了。”
“不,我现在只想结交你这个朋友。”杜涣的目光透露出真诚,“沈兄你一语就说出我的问题,而其他人只会互相吹捧。能结识沈兄,乃我之幸。”
沈嘉也笑了,“好,我愿结交你这个朋友。”
作者有话说:
沈嘉:人菜瘾大,下次还敢喝!
第54章 迎新春(五)
沈嘉和杜涣君子之交淡如水,一有空就会去状元楼找他。二人只切磋学问,探讨时政,不论其他。
说起时政,自然会说到朝廷最近推行的“考成簿”,沈嘉正好想听听士子对此政策的看法,便引导着杜涣多聊了几句。
杜涣是一个支持新政的有志之士,对变法颇有想法,和沈嘉一聊,二人一拍即合,有相见恨晚之意。萧翌听闻沈嘉挖掘出了人才,故而也要跟着沈嘉一起去状元楼,打算会一会此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