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则在院里的石凳上坐了,先前那内监抢着铺过了锦垫,又使唤跟着的人端茶奉点心。太子没再搭言,小篆拦下来:“您老人家不必忙活,咱们自晓得如何伺候殿下。”他这才消停了。
宝珠跟着这位姓齐的姑姑进了屋,看着她将门闩上,而后和颜悦色地对自己道:“姑娘若有什么不妥的东西,放心交给奴婢便是。”
第33章 .三十三三白酒
宝珠愣了一瞬,她虽然不情愿被搜身,却也不怕被搜。
这一出本就是皇后同她作给人看的。
玉珠被撵,要找根由,就只有中元节早上,她们四个私下说话,她提了前朝思宗。
在场的没有外人,谁把这话透了出去?
皇后要试探的是秋水,试她是皇帝的人,还是贤妃的人。
宝珠对这一点不甚在意,唯独庆幸杏儿没有落下嫌疑。
她身上自然没有带着银票。这位齐姑姑如此随意放过,倒显得古怪。她低下头,一面解纽袢,一面说:“我实在没有带什么不妥当的东西,姑姑不过奉命行事,细搜便是了。”
齐姑姑却按住了她的手:“姑娘这般坦荡,越发不必搜了。”笑一笑,有些感慨:“又不是刚选进宫的时候,从里到外地由着人挑剔,何苦来?”
这一句把宝珠说动了:可不是?脱干净了任人搜,她心里到底不是一点儿难堪也无。
然而这位姑姑又为何要帮她?
齐姑姑不是看不明白她的疑心,但并不打算解惑。耽搁了这一会儿工夫,便又领着宝珠出去。
再向太子行一回礼,齐姑姑禀道:“奴婢搜过了,确实没有什么不应当的东西。”
那内监脸上当即不是颜色,无奈太子没发话,他总不能抢在前头开口,正进退两难,太子又漫然道:“既说她私下传递,必然有人接应才是。纵使这一回没交到他手里,从前也难保没做过这些事。”
“对,对!”内监连声附和,让手底下的人去尚膳监把小伍带来。
想是听见说太子也在,没一时,尚膳监掌印亲自跑了来回话,脸上却带着点儿为难:“回殿下的话,尚膳监上上下下没有叫小伍的,四五六的五或是行伍的伍都没有,姓吴的倒有一个,去岁就因为得了消渴症,出宫了。不知殿下要找的究竟姓甚名谁,兴许传话的人没说明白,奴才再盘查盘查。”
太子唇角一挑,略扬了扬下巴,指向头先那内监:“不是我要找人,是这位内参找。”
那内监从头到尾都被太子牵着鼻子走,哪还有不明白的?他是得了皇帝的令,要抓这触逆宫规的人、以儆效尤,若能把差事办得漂漂亮亮固然好,可眼看此事分明是几位主子斗法,自己何苦掺在当中里外不是人?
况且看太子殿下这架势,摆明了要保这宫女,他从中阻拦的话,定然落不着好儿。不如就由得他们父子周旋。
想通这关窍,内监忙又一呵腰,对太子道:“是奴才糊涂了,听风就是雨的,错怪了这位姑娘。幸亏有太子殿下提点奴才,奴才一定谨遵殿下教诲,往后再不这般冒失。”说罢便领着身后一班徒子徒孙行礼告了退。
太子略一颔首,站起身来,又笑向尚膳监掌印道:“原来是场误会,偏劳掌印白跑一趟,我该赔个不是。”
掌印又是呵腰又是摆手,不住地说“岂敢”,听太子又对宝珠说:“我正要去母后那里,你跟着一道,有没有扯谎,一问便知。”知趣地送别太子。
宝珠闻言,只得跟在太子身后,再往凤仪宫去。
走了十来步,回头瞧见那掌印太监离开了,太子身边跟着的除了小篆,也都是些熟脸儿,便低声唤了句:“殿下。”
太子漫然“嗯”了声,眼风压根没往她这边扫。
这副澹然如雪的模样确实颇有威严,宝珠见识得少,不禁暗暗清了清嗓子,话才说得出口:“多谢殿下…”
“母后派你来尚食局做什么?”太子终于停下脚步,转向她问道。
宝珠犹豫片刻,选了一开始和皇后对好的说辞:“娘娘让知会尚食局,天儿渐冷了,往后三餐都由小厨房伺候,不必这边大老远送来,一则凉得快,二则也少些挑费。”
太子“哦”一声,因说:“那你怎么不将话带到,跟着我走做什么?”
宝珠一时语结:不是他吩咐的吗?心里也明白,他这是生气了。
其实谁都清楚,她这一趟分明是个幌子。
可宝珠不想让太子知道,凤仪宫里有别人安插的耳报神。
她微抿着嘴,只是低头不语。
太子又问:“若我没有恰巧碰见,你真让他们搜吗?”
宝珠原本的打算也不过和他一样,据理力争,必定要由女官来搜。然而没有太子的金面,那些姑姑即便肯来,未见得对她客气。
她喃喃地,再一次说:“多谢殿下替我解围。”
太子心中却怒火更甚——他哪能猜不出母后这一出是图什么?他气得是母后这样将宝珠推出来。
疑人不用。既觉得奴才不忠,一时杀不得,远远打发走便是,是父皇安插的还是贤妃安插的,有何不同?
归根结底,还是太过在意了。
太子略感无奈,没再说话,继续往前走去。
宝珠不知道他是怎么打算的,有心问一句,觑见他那凛凛的神情,实在不容她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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