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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知道的比任何人都早,见她此时如此情态,仍旧心疼得无以复加,只想把她搂在怀中,让她明白有自己在这儿。
    宝珠却退后两步,摸索着坐在凳子上,用力地闭上眼,片刻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娘娘让我别出凤仪宫…”
    这哪是长久的法子?父皇如今心血来潮,欲与母后针锋相对是一层,看中宝珠的颜色也是一层,决不是躲便能躲过的。
    太子俯下身,低声对她道:“你别怕。近来都中有时疫,虽不致命,但宫里头也忌讳得很,我让六尚的人报你染病,先挪出宫去,就好办了。”
    宝珠眼睛一亮,而后却黯然摇摇头:“六尚的名册,都是要呈贤妃过目的。”何况她得过一回疟疾、淋过一回暴雨,过后都还是好好的,这裉节儿上报病,不是白送贤妃一个在皇帝跟前添油加醋的机会?
    或者,让钦天监推算出二人八字相克——皇帝封个小小妾妃,还不配用上这几同于纳吉的仪礼。八字属相之说,常时兴在妃嫔之间的倾轧上。
    太子恨透了这种时刻。他明知道母后过得不好,宝珠过得不好,却永远要再三隐忍,借着种种名目,方能帮衬一二。
    隐忍到今天的结果,就是连他倾心的女子都保不住吗?
    他在这一瞬下定了决心,需要确认的便只剩下一件事。
    他在宝珠身边坐下,温柔地唤了她一声,要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带着些许不安与期盼,问道:“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宝珠怔忡着,神思陷入那双眼眸中,他的眸色很深,但并不是一汪湖,或是缀着星子的夜幕,不是这人世间的凡山俗水,而是她不可勘破的劫数。
    她不肯言语,太子只好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你若愿意,明日一早,我便去求父皇,赶在他有任何旨意前先开口;你若不愿意…”
    “姑姑!”窗外忽然传来一道尖细的女声,屋中二人不禁一齐转过头,紧接着,宝珠起身赶去开门。
    门外赫然立着徐姑姑,以及皇后。
    方才高声喧哗的杏儿这时已跪在地上,泥首请罪。
    宝珠也连忙跪下来,一言不敢发。
    皇后紧了紧披在身上的鹤氅,望向太子:“之前太子妃说你不见了,要派人四处找。”
    太子微微皱眉,她一眼看穿他心中所想:“我告诉她,你左不过是为了朝政之事,已经打发她先回去了。”
    太子抬手,向她一礼:“多谢母后体恤。”
    皇后却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你不必忙着谢,我也不能理解,天都黑了,你到宫人的住处来做什么?”
    宝珠脸上一片热辣,像被人掴了一掌。
    她向皇后叩首,没来得及开口,又一次被太子抢了先:“臣担心宝珠,来看看她。”
    “殿下…”
    “太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宝珠管不了别的,膝行几步,来到皇后跟前:“娘娘,太子殿下心慈,还念着小时候的情分。这件事归根结底是奴婢的不是,奴婢听从娘娘的教诲,也甘愿领受一切责罚,请娘娘消气,千万保重身子!”
    皇后斜眼看向她,她的姿态向来不是做样子,半新不旧的绸裙只这一会儿工夫,便被磨毛了。
    她问道:“从小到大,我可曾罚你这样跪过?”
    宝珠面露愧怍,深深地低下头:“不曾。”
    “那就起来。”皇后从鹤氅里略抬起一条胳膊,宝珠托扶住了,同徐姑姑一道,送她回去。
    只有太子执拗地站在原地,动也不肯动。
    皇后走了两步,停下来,宝珠感觉得到,她在微微发颤,又努力克制。
    皇后走回太子面前,咬着牙问:“满宫里都知道是皇帝看中的人,你要去向你的父皇讨吗?”
    “那您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吗?”
    皇后“哈”了一声,怒极反笑:“你只管把这话拿到外头说去!”
    太子自知失言,还要再开口,皇后已转过头不看他,吩咐徐姑姑一句:“将绥寿殿收拾出来。”便带着宝珠离开了。
    绥寿殿是凤仪宫东侧配殿,太子幼时便在此处住过一段日子,眼下宫门已经下钥,重新打开又要闹出一番动静,不如暂且在这边歇下。
    徐姑姑领路,太子一路走过去,头脑逐渐冷静下来。
    明面阻拦不可取,就只剩一招祸水东引了。
    只是依旧叹息,宝珠始终不肯牵扯到他,始终要同他泾渭分明——她不依赖他,不信任他。
    鸡鸣欲曙。一夜未眠的,岂止凤仪宫中三两人。
    贤妃得到了消息,起初亦是郁结于心,一不愿宝珠来分她的宠,二则怪皇帝为何至今还不废后另立,辗转反侧了一宿,直着眼盯着床帐上的花纹渐渐清晰起来,她心里也有了新的主意。
    何不顺着皇帝的心思,且让他高乐几日,再慢慢透出风声,让他知道,自己的女人,原来跟太子有私情?
    宝珠那小贱'人,当年替阮才人遮掩,如今便把自己填进去吧。
    她不用人服侍,自己起了身,心情大好地梳洗打扮。用过早膳,四皇子来请了安,贤妃又处理了几样宫务,御前的人来了。
    从前贤妃在御前也买通过几个小内侍,譬如茶水上的填白,是她牺牲了春纤的终身才搭上线的,可惜上次都被皇帝清理干净了,自那以后,这些御前的人越发涨了身价,好处打赏来者不拒,传递消息却绝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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