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澜咳嗽一下,打破了顾侯爷的柔情时刻,开口道:
“我想做男的。”
顾侯爷:“......澜儿,你从前最想做的不就是恢复女儿身吗,而且你是男子,如何和谢昀在一起?”
顾澜皱了皱眉,怀疑的问:“我和谢昀没关系。而且,我本来也不愿临水梳妆文窗刺绣,钱家的刺杀,不管我是男是女,都会面对,侯爷你忽然做这个决定,是不是夫人又有孩子了?还是你背地里有什么......”
顾侯爷俊脸一红,连忙道:
“怎,怎么可能,本侯心中只有你娘!本侯是想为你恢复女儿身后,让皇上册封你为女世子。至于以后的侯位和领兵,经此战,本侯已经扫清了羌戎未来十年的障碍,侯位是你的,但轮不到你打仗。”
顾澜心道,你怕是永远也想不到,羌戎是被扫清了,但后来开战的是魏国,你儿子我这个炮灰男配还是要去领兵。
她想了想,说道:“若现在恢复身份,我在容珩容妙嫣容宝怡容允浩心里......都是男子,我没法交代。”
顾侯爷:“你是把容家人都一网打尽了吗?”
顾澜摸了摸脑门,有些无奈。
谁让她上宗学,遇见的都是皇室子弟。
顾承昭定了定心,说:
“若你不愿,本侯也不会勉强,但你刚刚提到了容宝怡和宁安公主,据本侯所知,她们如今一个在军中,一个在朝中做官,她们也是女子的身份,我朝民风开放,女子比从前自由许多,至少,魏国是没有这样制度的。”
“侯爷以为,容宝怡和容妙嫣能像男子一样从军,一样做官了,就是自由吗?”顾澜问道。
顾承昭的眼神有些疑惑:“她们,已经做到了寻常女子难做的。”
“可是,不公平。”
顾澜看着顾承昭,眼神一丝一缕,透着凌厉,缓缓开口道。
“为什么男子做官,可以科举,可以举荐,甚至可以是一名高官三言两语的一句赞赏,就能让他们青云直上,而女子就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求皇帝的圣旨开恩,才能谋求一官半职?
而且,侯爷知道吗,宝怡的确从了军,可是她明明箭术惊人,武功比起寻常男子也丝毫不差,从前在宗学中,她在军事上的见解不比任何人差,但就是因为是女子,她如今还只是个小小的守城卒,县主的身份,不但没有帮助她,反而加深了其他人对她的偏见。
而容妙嫣呢?她官职很高,权利也很高,可是她想要谋权,是得从其他人的手里血淋淋的撕咬抢夺出来,也是因为,她是女子,想做到和其他人一样,就要付出其他人百倍的艰辛与努力。
她们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之女,天潢贵胄,想要谋求一线的自由,尚且如此艰难,可这世间的其他女子呢?
她们不是王侯之女,不是大家闺秀,而是走卒的女儿,是商贾的妻子,是青楼的妓女,是书生的母亲,她们想过什么样的生活,谁知道,谁在乎,谁能给她们呢,难道努力就能得到吗?不,只要她们是女人,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跨越人心里的偏见。”
顾承昭怔怔的看着顾澜,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女儿。
“你......说得对,所以本侯才想着,哪怕天下人都不服,本侯,就是要将侯位给你。”
“那就,让他们服!”
顾澜傲然的说。
她那一双清澈明亮,眼尾微微上挑的眼眸,慢慢的显露出几分狂傲与恣肆。
“就算恢复身份后,可以做女世子,可以领兵打仗,但在很多人心里,从知道我是女子的这一刻,一切就变了,千百年亘古不变的偏见,不会被消除。
或许他们还会对我敬重恐惧,但那只是碍于定远侯府的位高权重,而细微的潜意识里,他们会转变态度,会下意识不屑,会一直记得我是个离经叛道的小女子,我再做什么,都得产生很多麻烦,而我很讨厌麻烦。
既然侯爷说,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那我想做的,就是骑最烈的马,从茫茫雪原看到大漠孤烟,收复失地,驱逐羌戎,守护自己在意之人,领着定远军的将士,荣获无上功勋,到那时......我才想告诉所有人,我是,女子。”
到那时,
她会告诉天下人,
她是女子。
第一百五十七章 心之所向
顾澜有时候会想,自己如果一开始没有穿成原主,而是穿到了魏国,或者雪原上的羌戎,会怎样。
或许,汴都繁华,多的是才子佳人,春闺怨曲,墨客骚人;
或许,雪原肆意辽阔,自由自在,可以在营帐外升起篝火,载歌载舞。
看起来,这样的生活也很好,很热闹。
可那都不是燕国。
那里,没有燕国的定远侯府,没有燕国的宗学,没有宗学中的人,更没有......燕国的百姓。
她也许会做两天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因为忍受不了繁琐的礼教束缚,仗剑去浪迹江湖,直到几年或几十年后,在燕国铁蹄踏破山河,国破家亡时,魏国女剑圣横空出世,与燕国摄政王殊死一战;
她或许在雪原肆意纵马之后,回到部族,还未来得及拔剑,就被狂妄的定燕国定远侯一枪刺穿胸口。
而她,来到了燕国。
没有太多风花雪月,眼前是一个巍然屹立,厚重深沉的家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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