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手,轻柔的抚摸着容珩锐利的眉骨,道:“除夕快乐,容子禅,你要今年,明年,年年都快乐。”
顾澜知道容珩经历过太多苦难折磨,所以希望他从此以后,岁岁年年,都要开心快乐的度过。
“澜澜,我也愿你岁岁安康,幸福顺意。”
容珩温柔的说,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心愿。
感谢她的出现,让他这卑微平庸的凡人,也能将天空中最温暖的太阳拥入怀中,永世不忘。
容珩无法想象若自己没遇见顾澜会怎样,她是他的爱恨嗔痴,是他灵魂的寄托与皈依之处。
*
清晨,一线浅淡的金光吞去天边最后一抹浮白,凛冬散尽,朝阳初升。
飞鸟盘旋在头顶的青天之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啾鸣。
皇宫宣武门紧闭,火光冲天而起,杀声震天撼地传来。
定远军与平南军齐齐回都,昔日享誉天下的两支大燕雄师,或许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汇聚在此并肩作战。
面对他们的,是无数身着金甲的禁军与大内侍卫。
宋执事先将一千名禁军弓弩手布置在甬道处,还配合了数量相当的刀斧手掩护,甬道的尽头便是紧闭的宫门,定远军虽然骁勇善战,骑兵却不适合在如此狭小处作战。
容珩一声令下,穆隼带领定远军退下,选择在外围戒备,防止禁军突围。
随即,一身厚重甲胄的少年将军耿恭便举着盾牌,手持长刀,出现在甬道外。
“我若说,或许有另一个世界,我死在了那少年刀下,容珩,你相信吗?”顾澜望着耿恭,轻声说道。
容珩内心战栗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莫名的痛意。
他将顾澜的手紧紧攥在掌心,说道:“我信,但我永远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王旗与“萧”字军旗摇曳在风中,虚空之中,仿佛昔日的平南侯萧敬,与世子萧冽正睥睨凝望,傲视群雄。
无数举着巨盾,浑身覆盖着沉重盔甲的平南军缓缓向宫门处移动,他们每迈出一步,宫门外的地面便发出一声沉重的轰鸣。
那些从未经历过战火磨砺的刀斧手,完全不是平南军的对手,很快便节节败退,金甲破裂,刀斧卷刃,不知过了多久,一些禁军放下手中弓弩,惨叫一声,四散逃去。
攻城的巨木猛烈的轰击着厚重的宫门,一下,一下,发出沉重声响。
顾澜和容珩并肩而立,站在甬道的另一头。
四下涂血,眼前的尸体堆积如山,赤色宫墙被涂抹的更加鲜红,鲜血深深的渗进甬道的每一寸青砖之下,浓烈的血腥气息钻进人的心肺,散发着令人作恶和绝望的气息。
顾澜仿佛看见了,这条甬道的尽头是宫门,是数不清的亡魂哀嚎,亦是一条以尸体堆砌而成的皇权之路。
“仅仅攻进皇宫便如此惨烈,若大军攻城,又该是怎样的情景......是不是皇上也预想到了这一切,昨晚才没有阻止那些百官请严将军开城门?如此,至少能保京中百姓平安。”
苏子霄走过来,忍耐着喉中的呕意,低声说道。
顾澜摇了摇头:“你想多了,容璟心里从未有过百姓,或许他只是知道大势已去,不愿再挣扎了而已,你看,若现在宫门忽然大开,我们是不是都得留他一条性命?又有谁,愿意背上弑君罪名呢。”
苏子霄哑然,再一想,也是这么回事。
他攥紧了拳,看向身旁神情坚毅冷漠的王爷,低声道: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若真的......驾崩了,能够担此大任坐上那个位置的,也只有湘王,难不成让容祁俊那个蠢货登基?”
容珩薄唇微抿,抬起头,望了一眼天空。
那些鸟,究竟是在哀鸣人间的残忍,还是在歌颂自身的自由。
他猜,是后者。
“孤想要的早已得到,何况,除了容祁俊,还有容妙嫣。”
容珩回京后,还未见过容妙嫣一面,即便是昨晚她都没有出现,她,大概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苏子霄瞳孔一震,呆呆的看向顾澜,却见她也一脸平静,仿佛没有听见容珩说的话。
“顾,顾澜,你听到容珩说什么了吗。”
顾澜瞥了他一眼,淡定的附和:“我也觉得还有妙嫣。只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些早。”
苏子霄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复杂的抿住了唇。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人选择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力地位,却愿意护住这个满目疮痍的天下。
宫门外,厮杀声,求饶声,以及宫人们奔走哭号的声音混在一起,伴随着巨木轰响,声音传至几里。
而皇宫最深处的乾元殿,此刻,却是死一样的寂静。
奢华空旷的宫殿内,只有两个人的身影。
再浓郁龙涎香,也无法驱散容璟面前那碗汤药散发的苦涩气息,宫灯暗淡,容璟一半面容隐藏在漆黑的阴影里。
浅黄色的灯火落在他另一半俊美温润的脸庞,为他镀上一层暖色。
皇帝一如往昔的贵气优雅,灯光照不见的侧容却无比苍白,连搭在身侧的指尖,都泛着一点浅浅的青白颜色。
“为什么?”
宋执不解的看着坐在龙椅上的男人,澄澈的凤眸失去了平日的色彩,满心困惑与不甘。
昨晚,容璟明明可以下旨,让禁军阻止那些请命开城门的文武百官,或者让他接替严墨的职务暂守京城,亦或者,他可以拼死一搏,在容珩的大军未来之前去睿王府,抓住容珩和那些顾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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