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东宫的大太监,日后李盛即位便如沐季的身份一般,兴许是比手足妻妾还叫天子信任的,虽现今与各宫领事无异,但也绝无叫他来宫门迎人的道理。以为是犯了事触了主子霉头,李辞问一句,只道若不是大事,自己卖他个人情带他回东宫去,却不想那太监摇摇头,躬身凑了过来,有些避着江可芙的意味。
“殿下命奴婢在此处给王爷提个醒儿,适才去凤栖宫,瞧见明嘉郡主跟徐三小姐了。”
李辞一愣,程怀恩面色复杂的瞥了江可芙一眼,躬身告退了。
“他说什么?凤栖宫怎么了?”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江可芙无心听他们叨叨什么,也捕捉到凤栖宫三字,只觉程怀恩瞄她那一眼,防贼似的好笑,待问一句,却见李辞已莫名其妙笑起来。
元日朝中休沐,朝臣可携家眷拜见帝后,女眷亦可进宫拜见各宫,是启太宗时开的先例,虽未免不合宫规,却也竟留了下来,到现今,钟氏爱热闹,喜欢一堆姑娘妇人凑一处,是以元日这天进宫的人不少,他倒是忘了这回事。
明嘉郡主便是钟因,与江可芙不对付还整过她,徐三小姐么,在外人眼里,她跟江可芙因亲事缘故也算有过节,不然程怀恩也不会避着江可芙,许在太子眼中,以为他们伉俪情深,怕因此事夫妻不睦吧。
“咳嗯,郡主和徐姑娘在母后那里,四哥想提醒我避一避,免得和某位不对付,凑一处怕要打起来啊。”
江可芙微怔,随即反应过来,她本不知那日替江霁莲出气的郡主什么姓名,后来才听说了名字。徐姑娘徐知意她倒是记得,替自己解围的那位,御花园一面就有些好感,且后来听到些风声李辞原是要娶她的。
虽常挑李辞的刺儿,但平心而论,这厮确实还算得上青年才俊,徐知意似乎对他也有意,若没那胡说八道扯了自己进来,两人成亲时日久了,兴许也能成段佳话。所以明知是李辞这厮不着调,和自己无关,但莫名的一丝愧意还是在心头盘踞。
“太子想得真周到啊。”
“那你避吗?你跟钟因…皇兄的担忧倒也没错。”
“大冷天的外面躲着?亏你说得出来呢。走走走,真打起来我下手轻点儿。”
拽了李辞一下,说句玩笑,两人到底还是往凤栖宫去了。徐知意就罢了,钟因是三天两头往宫里跑的主儿,江可芙寻思今日不见日后也总能碰上,她既看自己不顺眼,那自然得到眼前晃悠晃悠气她,哪儿有躲她的道理。
“给母后请安。”
凤栖宫里炭火烧得旺,钟氏惧冷,殿内暖融融的还有些热,飘着幽幽茶香。
得了通传进来福身,抬眸间,江可芙察觉到右手边一道视线射在脸上,余光扫过,是钟因捧着茶盏瞪自己,目光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恶意。心底叹口气一个两个这是做什么,对自己这般苦大仇深的似揍过她一般,另一侧徐知意已经起身向二人依次行了礼。
“你们来得倒赶巧,正说你们呢。”
钟氏今日气色很好,着一件绛紫色长袄,极衬肤色,额间一条同色眉勒横过,眉心银纹间坠一粒指头般大小的珍珠,更显雍容。
“这不是知道母后念着,我们就赶紧来了。”
自进了殿,就有一道目光一直黏在脸上,李辞便要避钟,徐二人也不是为自己,确实怕江可芙与钟因起冲突,自觉坦荡,自是不惧再与徐知意见面,本就无嫌,也无需避嫌。故虽知徐知意一直瞧着自己,也还是带着笑说些逗钟氏开心的话,并不在意。
“知道本宫念着,也不见你常进宫,就这一张嘴,这么会糊弄人。”
“得,讨人开心也是错了,倒不是您数落四皇兄不会说话的时候。”
作为幼子,最得疼爱,在母亲面前自然也不拘谨,没顾及,李辞笑着又回一句,在钟氏佯装怒了要轰人的时候,赶紧坐在江可芙身畔。
“可芙今日怎么这么安静?风寒可好些了?”
进了殿立在右侧,江可芙就顺势坐在钟因身侧,接过宫女奉上的茶,见钟因还瞪着自己,索性转头与她“目光交流”起来,便一直未曾出声。猝不及防被提及,微微一怔,钟因已替她开了口。
“许是赏花那日听进了姑母的教诲,天家的人自然应安静知礼,若骨子里少那几分,便是装也该这般。不过说起风寒,臣女瞧昱王妃气色也不错,不知府里什么神医,竟治得这般快。”
语气幽幽,话中带刺,江可芙微不可查蹙了蹙眉,下意识看向上首钟氏,却见女子面色如常,似还等着她回话,全然未因钟因这属实不善的话而制止分毫。
暗叹一声昔日赏花时就这般护短,若真瞧不上就莫叫李辞娶自己,现今明里不大能察觉,但这细微之处啊,皇后娘娘,你实在,太偏心了。
“她若叫你瞧出气色不好,可白忙活一大早扑那么厚的粉了。”
张口欲反驳,还得寻个借口与钟氏解释这风寒,还没出口,身侧李辞竟先她说了话,替她做了解释。有些诧异的回首,李辞并未瞧江可芙,目光越过她定在钟因身上,却瞧不出情绪。
“也没那么夸张,不过夜里总咳嗽睡不好,起来了就看见眼底下的乌青,实在见不得人,总得遮一遮。”
既是李辞给她想了理由,就顺着往下接了,语毕捧起茶盏送到唇边,未加入的徐知意也终于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