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只有司膳、司乐这些六所在运转,说起来倒也清净。
教乐所负责给宫廷演奏各种乐器,只要好好弹唱,基本没有人惩罚。
只不过玉叶眼神中满是心疼。
金枝只好安慰她:“我不亏,哪个老百姓能进宫啊?我这进宫瞧瞧去到地府也多了个谈资不是?”
两姐妹说话,那边蔡狗子催促:“教乐所的管事说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你们可要长话短说。”
金枝感慨:“我在梁上藏了一笔银子是你的嫁妆,我想必也瞧不见你成亲了,你自己出去后翻出来留着花吧。”
本是一句无心感慨。
不想玉叶闻言脸颊微红。
金枝瞧出了端倪:“妹妹可有心上人了?”
玉叶垂首,揉着手里的腰带,声音如蚊呐:“嗯,是禁军的侍卫。名唤薛阳朔。”
禁军侍卫出身并不低,大都是京城里贵胄子弟。
“他家在汴京城里世代官宦,官职虽低但代代都在汴京城里,也算是累宦人家。”
“从前他常来看守教乐所大门,后来我们就认识了。”
“他平日嘘寒问暖很是上心,有一遭我琵琶的弦坏了,还是他从宫外费尽心思给我捎来。”
这夫婿听着倒不错。
金枝放下心来。
玉叶羞红了脸:“他,他原想替我赎身。说等我放出宫的时候就娶了我。”
金枝摇头:“莫叫人没过门就把你看轻了,赎身的钱我跟阿娘攒了一笔。我们自己出。”
就是官府等闲不让赎身。
按照惯例宫女子应当是二十五才出宫。
那个薛阳朔能等八年倒也算是待妹妹情深义重。
那太监已经催了三次。
玉叶依依不舍跟姐姐道别:
“姐姐勿念我,听说官家大婚时会放恩典,那时再叫人赎我出去。”
金枝望着长街上妹妹渐渐远去的身影,想,上次就指望朔绛尚昭平帝姬时大赦天下赎娘呢,现在又指望他大婚赎妹妹
这人真是,怎么老不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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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绛正在议事,忽得无端打了个喷嚏。
“官家可是冷着了?”有位副相问。
“无事。”朔绛摇头,继续商议政事,“进奏院原本刊印朝堂朝报奏事于四方官府,这一笔钱不能省。”
计相蹙眉:“可官家,这……实在是没有银两……”
朔绛不假思索:“从我私库里出。”
政令通达四方这是治国之基础,这一笔钱绝对不可节省。
他又吩咐王德宝:“传令下去,我的饮食减三成用度。”
“官家圣明。”政事堂的相公们纷纷拱手行礼,心服口服。
要说本朝的士大夫们在前朝时各个桀骜不驯,如今换了天却各个恭敬端谨。
一来这位官家本就是前朝的探花郎,有名的少年大儒。
读书人与官家心里上天然亲近。
二来官家做事四平八稳,处处尊重朝中大臣,与前朝数次在朝堂上斩杀命官的做派截然不同。
朔绛在一派春光中坐直身子:“传令下去,过两天我要在宫内设宴,请宴请奏院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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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设宴很是热闹。
朔绛在花团锦簇中举起酒杯。
进奏院的侍郎们虽然官职不高,可各个都是饱学诗书的栋梁之材,
也是将来能入相登阁的社稷之器。
酒至三巡,才子们吟诗作对,甚是自得。
朔绛被侍郎们轮番敬酒,酒喝的有些多,他起身更衣。
出了后殿,就见春日花树郁郁葱葱,玉兰盛放。
紫藤花从凉亭下垂下一片紫色花瀑。
水边鸢尾亭亭玉立,紫白色花萼倒影相印。
他来了兴致,多瞧了几眼。
谁知就看见个宫女正鬼鬼祟祟藏在玉兰树后头。
再仔细一看,那不就是金枝吗?
朔绛扶住太阳穴,额头的血管又突突跳了起来。
他大踏步走过去。
金枝压根儿没注意后面的动静。
她对玉叶的未婚夫婿薛阳朔起了好奇。
央求了蔡狗子帮忙下趁着换值来瞧那未来妹夫。
今日宫里有筵席,禁军们换岗抽调了人手过来。
蔡狗子指点:“那位在东堂门口站岗的就是薛阳朔。”
金枝瞧不大真切,索性穿过后堂的花圃去瞧对方。
她很快就找到了薛阳朔。
阳光下他姿态挺拔,拿着长矛站得笔直。
“嗯,不错,体貌周正,相貌堂堂。”金枝喃喃自语,“气色瞧着似乎还不错?回头得找人算算八字看是不是克妻命……”
她忽得觉得后背发凉。
回过头——
堂前内侍宫娥密密麻麻跪了一地。
花圃正外面,正是身着龙袍的朔绛。
他今日戴着十八梁的远游冠,身着一袭绛罗红袍,上面是黑色团龙图案,越发显得君临天下气魄逼人。
金枝心里发麻,她心里七上八下:
也不知道朔绛听进去多少?
就见蔡狗子用口型示意她:“快跪下。”
金枝才迷迷瞪瞪跪下。
她抬头,懵懵盯着信步走来的朔绛。
他走到她身边,
居高临下盯着她。
深邃的眼珠里寒意四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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