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西要是完蛋了,你觉得朝廷下一个收拾谁?”
云鹤追道:“当然是平卢。”
李横波眨也不眨眼地盯着云鹤追:“其实,你一点都不在乎平卢的安危,也不在乎淮西的安危。你只不过享受和朝廷和谢珣斗法的乐趣。”
被一针见血戳破,云鹤追没有慌乱,越发从容:“你要是这么想,我没办法。你看我,手无缚鸡之力,一个废人而已,这些藩镇完蛋了,我又有什么好处?”
李横波的目光始终在他脸上,良久,似乎也没琢磨出他话中真假,说道:“你让陈少阳觉得朝廷就此会善罢甘休,但是,谢珣在一天,皇帝就从来谈不上一意孤行,陈少阳打的如意算盘没那么好实现。”
云鹤追嗤笑一声:“你错了,有没有我,陈少阳手底下那群人都不会轻易让他降了朝廷,淮西已经自立几十年,这才打到哪儿?”
李横波沉默了,屋内静谧,她起身取过自己的剑,正色警告他:“下次有什么行动,你必须和我商量着来。”
云鹤追眯眼看看她,很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大明宫里,皇帝看完陈少阳的奏表,丢给宰相们:“陈少阳说他诚心要来,无奈,手下将士们挟持着他不能动身,你们看,这是不是借口?”
令狐学士也在,他近来圣眷愈隆,有什么事,皇帝会让他也出现在延英殿里。令狐徽第一个扬起脸来接皇帝的话:
“淮西一战,前后已经一载有余,耗费国家资财无数,百姓疲敝。现在,朝廷连破淮西几大重镇,陈少阳虽然一时未能成行,但他主动求和,说明淮西已经撑不下去了。陛下可以再下道旨意,给他个期限,让他来长安,这场战争陛下想要的就是淮西重归王化,目的已达成,为何还要浪费国力呢?”
见皇帝攒眉不语,令狐徽知道天子心里不认可,却也不多说,只是和陈异左仆射几人交换了下目光,不管谢珣,七嘴八舌陈述利弊,听得皇帝频频皱眉,把目光投向了谢珣。
他希望小谢相公能拿出铿锵有力的理由来反驳。
谢珣没有,他没和户部扯账目的事,也没和学士辩论是否该继续用兵淮西。说什么,都是各有各的道理,几代人,关于削藩与否的口水仗打起来是分不出对错的。
嘴皮子仗打再多,毫无益处。谢珣什么都没剖析,只平静告诉皇帝:
“臣愿意去淮西亲自督战。”
殿内静了一瞬,皇帝心潮激荡,尽力克制着自己的兴奋,委婉道:“政事堂的中书令要去前线,这是大事,朕觉得,应该再斟酌斟酌。”
等其他人离开,延英殿只留谢珣,皇帝不再克制,有些黯淡的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陈少阳变卦了,朕知道。小谢,你当真能为朕去一趟淮西?”
谢珣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一双墨眸,坚定不移,他撩袍在御座下跪倒:“臣誓不与賊人俱全。”
皇帝心头滚烫,忙走过来把他扶起,攥着他手臂,低沉说:“朕就知道,你不会让朕失望,也不会让你老师失望。”
君臣重新坐定,皇帝松口气:“你有几分把握?”
这话耳熟,谢珣当日一句“臣没什么把握”犹在耳畔。不过,今非昔比,有崔皓大刀阔斧整顿户部精简官吏重定财税,江南藩镇改制,皇帝对削藩自有信心。
“臣不知道,主忧臣辱,臣这一去如若不能得胜,臣也就不会再回长安。”
这话应当说的慷慨激昂,谢珣没有,他平平淡淡望着皇帝,皇帝心里难受,说道:“小谢,有时候我会很想你的老师,我做太子时,他就跟着我,我们君臣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我知道你不怕死,你的父亲曾大义殉国,但朕不希望你和你的父亲一样,你得活着回来,朕还需要你。”
谢珣看皇帝伤怀,薄唇上扬些许:“陛下,臣很有把握。”
皇帝久久凝望着他,轻轻叹息一声,低不可闻:“朕亲自为你送行。”
“臣只有一个请求,臣这次去淮西,要带什么人,请陛下容许臣自己拟定名单。”
皇帝答应的很利索。
谢珣离开延英殿时,发现一树海棠开的娇媚无比,和春光相得益彰,他看片刻,转身往御史台来。
已是申时,早散衙了。脱脱人在西市,一心一意快活看布料,被人忽然拦一道,见是吉祥,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你是狗吗?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台主请你速至御史台。”
速至……脱脱看看身上漂亮襦裙,故作无奈,“来不及换衣裳呢!”
“无妨。”吉祥言简意赅,把马让给她,脱脱恨的牙痒痒,悻悻把布料一放,不忘对铺主说:“麻烦给我留着,别卖呀!”
什么事在台中不说,非要等人都散衙了又喊回去。脱脱一肚子怒火杀回御史台,一头细汗,脸蛋儿粉盈盈的,面上那道斜红艳丽至极。
在公房外廊下等片刻,等得了应许,她把靴子一脱,袜子都褪了,咣啷一声把门推拉地震天响,谢珣不由抬头:
不过是春日,就这么大喇喇露着雪白的一段胸脯,锁骨下方,绘了一朵大红牡丹,花瓣层叠,栩栩如生,风流婀娜地开在雪肤上。衣裳薄如蝉翼,一把小腰细如柳,谢珣目光在她因赶路急而起伏不定的胸脯上情不自禁流连片刻,等回神,目光下滑,不露声色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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