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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他让人去镇上富户背来黄豆、稻谷。
    韩七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吼道:“不怕死的都给老子上,便是死了也有一百两银子买命。”
    他特意交代过沈墨不得离开主子半步,是以沈墨并未下水。原先犹疑的村民听闻一百两银子便陆陆续续有人下水,差不多十五人搭成了人墙,冒着被洪水冲走,被管涌吸入,被乱石木桩砸伤的危险跳入水中。韩七身上系着绳子,抱着一百五十斤的黄豆包潜入两丈深的河水中寻找管涌口,如此往复数次,他已累得没有气力,最后只得抱着谷包沉下去,再让岸上的人将他拖拽上来。
    原本打算逃难的卫泾,此刻也看得心潮澎湃,盯着沈翀的目光不由深了几分,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竟想出了这许多有效实用的法子,其中大部分的方法他甚至闻所未闻,比起沈翀他在都水司任上已有数年,治水的经验却不足这位上任没多久的员外郎。
    他曾经也因对方背景深厚年不过二十许便位居五品官位而深深不齿,他也知晓沈翀是进士出身,且是正经的探花郎,并非靠祖上封荫做官,虽然这背后有魏国公府的关系,但更多的是沈翀个人能力突出。
    天似乎是漏了一个大窟窿,瓢泼的大雨已经下了两天两夜,闪电撕扯着长空,雷霆砸在大地上,狂风卷着砂石,捶打的树枝摇摆不停,洪水铺天盖地袭来,不停地往上涨,一股洪流涌来,巨浪将刚刚冒出头的韩七再次拍打入水中,转眼便没入洪水中不见踪影。
    “韩七韩七……”岸上的人无论认识还是不认识的都焦急地唤着他的名字,他们亲眼看着这个七尺大汉不顾艰险,一次次潜入洪流中堵住缺口。
    “呜呜——”
    洪峰涌来时,甚至有人哭出了声,大声叫着他的名字。
    哭喊声中远远飘来一阵乐声,唢呐锣鼓之声,越来越近。
    雨幕中飘来了一群人,敲锣打鼓,身着彩衣,唱跳着来到了河边。
    当先一人头戴神帽,身挂彩裙,腰系铃,手持鼓,不停地跳着,口中或吟或唱着旁人听不懂的祭词。
    一行人越走越近,临到近处,沈翀方才看到神婆后面的青壮年抬着的一顶轿椅里坐着一名身穿彩衣的少女,她的脸上被涂了各种彩色的颜料,便是在场的村民们也未辩出这少女是谁?
    沈翀只看了一眼,复又将注意力落在了洪流中。
    “韩七——”他大喊了一声,抓着绳子用力拉扯,而绳子的那头仿佛是系住了一座大山,无论怎么拉扯都纹丝不动。
    他快速脱掉身上的蓑衣便要下水,沈墨上前将人拉住,跪地道:“主子千金之躯万望珍重。”
    说罢,拉扯着绳子投入了滚滚洪流中。
    “沈墨!”沈翀赤红了眼,整个人都在颤抖。
    “动了动了!绳子动了!”岸上的百姓立即拉扯绳子,很快韩七露出水面,沈墨紧随在后,眼见着就到岸上了,一个浪头拍来,沈墨被重重拍入水中,他身上没有系绳子,手上也因为重伤脱力,再没有力气拉住绳索,浪头将他拍入水中,转眼便没了踪影。
    “哥哥!”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响彻云霄。
    从堰口水库赶回来的沈书,恰好目睹了沈墨被洪水卷走的一幕,他目眦欲裂,几乎是飞奔着便冲向了河堤,若不是有村民眼疾手快将人拉住,此刻他已跳入洪流中。
    沈墨与沈书是亲兄弟,二人从小伴着沈翀一起长大,沈翀待二人亲厚,虽是主仆,却胜似兄弟。
    “妈的,老子才不要你救!你给我回来!”力竭被救的韩七躺在地上嚎啕大哭。
    沈书一拳拳捶打拉扯他的村民,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他们都知道这样的大水,这样重的伤,活着的可能万中无一。
    村民见此悲惨一幕各个都红了眼眶,他们何曾见过有官爷为了百姓牺牲性命的?如沈墨这般是头一遭,各个心中愧疚,悔恨自己方才为何犹豫不肯下水施救。
    便是被沈书捶打的一脸鼻青脸肿的村民也未曾抱怨,反倒哭着鼻子道:“官爷好人有好报,必然不会有事的,等洪水退了,人就回来了。”
    沈书踉跄着跪倒在河岸,望着滚滚河水喃喃道:“对的,我哥哥水性极好,他不会有事的。”
    蓦地,一道儿尖锐的女声插了进来,说道:“献祭!”
    四名壮汉抬着轿椅往河堤旁行来。
    “沈大人,救救我,我不想死……”少女的哭声凄楚可怜,暴雨中犹显弱小,仿佛是落入猎人陷阱的小小麋鹿。
    沈翀等人俱听出是马月见的声音,他们不知发生了何事,原本应随乡民一道儿离开的马月见怎会出现在这里?
    一行人敲敲打打,先是在河堤前摆了祭台,摆着整只的三牲、果蔬、香表。一穿着儒衫的老者领着一群人跪在雨地里叩拜,只是当先那老者极是讲究,仆人准备了宽大松软干净的垫子垫在他膝下,头顶上有人撑着伞,便是行二十四叩大礼那衣裳也未沾一星半点的泥点子。
    老人行大礼、祭香表时,后头的人跟着磕头。
    鞭炮炸响,锣鼓喧天,将暴雨雷声沉沉压了下去。
    礼毕,两个年轻汉子便押着一身红衣的小姑娘至河堤。
    “救我!”马月见一身红衣早已湿透,脸上的胭脂不知是被雨水还是泪水冲刷的一道道儿的,丝毫不见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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