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翀请人布置了灵堂,简单为林泽熙做了法事,选了上好的棺椁,请了族中一位有官身的堂兄替他护送林泽熙的棺椁回乡,同去的还有沈书及为林泽熙看诊的盛大夫。
经此一事,周氏沉寂了许多,见着沈谣也没有了往日的冷面孔,竟难得多了几分愧疚。
沈谣的病不能耽搁,不日又回到了药王谷,再泡过两次药泉便可施针,日后若修养得当可保五年内性命无虞。
上次俗事繁忙沈翀并未深入药王谷,此次诸事已安排妥当,他有心见一见孙神医,问一问妹妹的病究竟有没有办法痊愈。
药王谷常年雾霭笼罩,清幽婉约,从外围看仿若一位蒙着面纱的绰约少女,瑰丽且神秘。山谷四周重峦叠嶂、奇峰险峻,林木高茂,略尽冬春。入谷的唯一山路如巨蟒在群山大雾中肆意蜿蜒,时不时变换位置,让游人迷失其中。
沈翀早知晓药王谷遍布阵法,他虽对阵法有所涉猎但并不精通,见谷中阵法林立,变幻莫测,心中对孙神医更是钦佩不已。
“再走过一个两仪阵便……”沈谣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沈翀同样看向沈谣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道旁的矮坡上青竹葳蕤,经冬未凋,绿意怏然,自成一片天地。
细碎的说话声随风而来,沈谣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不觉走近了几步。
“……还说对沈六无意,前两天在谷中你围着她鞍前马后,眼睛都看直了,还说没存别的心思,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灵芸哑着嗓子抽泣不止。
“你不要无理取闹,我只是心中有些愧疚而已,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张煦白言语中的不耐烦毫不掩饰。
灵芸指着张煦白的鼻子跺脚骂道:“狡辩!若不是为了她,你在京城好好的为何又急着回青州?”
张煦白蹙眉:“是你说的想念家人,我才关了医馆陪你回乡过年的好不好?!”
“我只提了一句你便答应了,肯定是蓄谋已久,早就盼着回来了!”灵芸拉扯着张煦白的袖子,声音高了几个调儿,“倘若你说的是真的,你即刻跟我回宿州,我不想待这里了!”
张煦白被他摇得头晕目眩,忍不住推了她一下。
灵芸大哭:“你就是个见异思迁的负心汉,我这就告诉外公,让他将你逐出师门!呜呜……”
她捂着脸转身便跑,边跑边哭,转出竹林恰好看到了道旁站着的沈谣,张嘴便道:“狐媚子!”
不等沈谣说什么,她又哭着跑开了,紧追而来的张煦白见到二人愣了愣,脸色难看地道了声:“对不起”,又匆匆离去。
临近年关,药王谷在外低低纷纷回谷,人比往常多了不少,见到沈谣纷纷露出惊异之色,虽然上次回谷已表明自己女儿身,但药王谷众人显然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今日恰好孙神医也在,便与沈谣兄妹一道儿用了午膳,灵芸与张煦白也在。
“乡野之地不讲究规矩,沈公子请便!”孙神医自然是知晓沈翀的身份,却只当他是沈谣的兄长,并未过分亲近,也不曾疏离半分。
灵芸翻了个白眼道:“咱们这小庙哪里容得下魏国公府的大佛!”
“灵芸休得无礼!”孙神医瞪了她一眼,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沈翀笑道:“孙神医客气,是晚辈叨扰了。”
灵芸还要再说,却被张煦白不停地夹菜劝饭,倒是无闲暇心思对付沈翀兄妹了。
饭菜皆是寻常之物,好在厨艺精湛,味道不俗,倒也吃的宾主尽欢。
只用饭时上菜的婆子不住地盯着沈翀瞧,有一次险些将滚烫的汤盆倒在沈翀身上,惹得在座诸人纷纷侧目,便是沈谣也不由疑惑,江婆婆如此谨慎之人今日怎地频频出错?
用罢午膳,四下无人时,沈翀问出心中疑惑。
沈谣道:“自我来药王谷江婆婆便在了,至于她今日为何失态我也不知。”
实在是她平日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对旁人都少了几分关心,也无心打探因而知之甚少。
正说着,便瞧见江婆婆朝着两人走来,向二人见过礼,便望着沈翀殷切说道:“听灵姑娘说您是魏国公府的世子爷。”
沈翀虽疑惑,仍点头称是。
闻言,江婆婆露出疑惑之色,口中不住喃喃道:“怎么会呢?不可能啊!”
“江婆婆你怎么了?”沈谣问道。
江婆婆却是一副魂游天外之色,沈谣不由轻轻摇了下她的手臂,后者蓦然回过神来惊道:“哦!谷中的药泉对身体大有裨益,世子既然来了不如也泡一泡。”
听了这话,沈谣心中疑惑更甚,谷中两处药泉在师傅眼中乃是天赐圣池,并非谁来都能泡的,便是谷中弟子不得师傅同意不能用,更何况是外来之人,离奇的是说这话的人竟然是江婆婆,她在府中虽算不得下人,但也没道理能做师傅的主。
见两人都不说话,江婆婆意识到自己言语中的漏洞,忙解释道:“我一时糊涂说错了,望世子不要见谅。我厨房还有事儿,我先走了。”
说着匆匆忙走了,来的也快,却的也快,不怪乎兄妹二人疑惑。
不过江婆婆的提议倒是不错,沈谣询问了孙神医之后,竟得到了允许,不过沈翀选择的是冷泉。
不同于热泉的雾气萦绕,冷泉连空气都是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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