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床上,楚逸辰坐在床边,一只手僵着,还保持着要帮她擦眼泪的姿势,见她醒来,楚逸辰收回手,说:“药一会儿就熬好,把眼泪擦擦。”
宋挽抬手,果然摸到眼角一片湿润。
如果没有她,梦境里发生的才是顾岩廷现在该有的生活吧。
宋挽闷不做声的擦干眼泪,她的脸被烧得有点红,眼睫还是湿漉漉的,看着有些可怜,楚逸辰问:“梦到什么了,哭得这么伤心?”
“没什么。”
宋挽答得很快,一开口发现嗓子哑得不行,几乎发不出什么声音。
楚逸辰没有追问,说:“躺着休息吧,没什么事不要到处走动。”说完走到一边的书案前开始练字,平复心头的躁郁。
他其实知道宋挽梦到顾岩廷了,她在梦里叫了好几次顾岩廷的名字。
急切又无助,好像只有顾岩廷才能让她感觉到安全。
也是,他当着她的面和别的女子欢好,将最丑陋不堪的一面都暴露在她面前,她心里只怕不知道如何厌恶他,又怎么会再对他有什么其他的感情呢。
这场雨连下了三日才放晴,好在放晴后温度回升了不少,宋挽的风寒也因此得以好转。
自他们住到府上,徐影清成日忙自己的事,也不曾来找过楚逸辰,像是将他们遗忘,楚逸辰也算沉得住气,没有让人去找过徐影清。
如此又过了三日,府上各处挂上红绸,贴上喜字,开始办喜事。
徐影清要抬宋秋瑟进府做妾了。
一大早下人便对他们说:“老爷要娶新夫人,这三日城中都有集市和烟火表演,二位贵人若是喜欢可以去城里各处转转。”
下人的语气很是欢快,好像徐影清的原配夫人根本没有存在过。
宋挽没见过徐夫人,却记得她好像也是出身书香门第,是徐影清恩师的女儿,她嫁给徐影清的时候,徐影清还什么都没有,如今徐影清做了州府,放着病重的她不闻不问,要风光迎娶其他人,也不知道她现在作何感想。
宋挽分神想了一下,和楚逸辰一起往外走准备到城里逛逛,快到大门口的时候却看到一个穿着藏青色短袄的妇人朝他们走来。
妇人的秀发一丝不苟的盘成发髻,背脊挺直,仪态极佳,远远瞧着极有韵味,走得近些宋挽却发现妇人的面容有些苍老,眼周满是皱纹,像五六十岁的老妪。
到了跟前,妇人主动开口说:“二位就是楚世子和宋姑娘吧,我是元楼的夫人,这些时日我一直病着,没有招待好你们,还请莫要见怪。”
元楼是徐影清的字。
宋挽没想到她就是徐夫人,她本来比徐影清小一些的,怎么会比徐影清苍老那么多?
宋挽愕然,楚逸辰也有些意外,却还是保持着风度说:“夫人客气了,府上很好,是我们叨扰了。”
徐夫人颔首,说:“这几日城中很热闹,世子和宋姑娘可以四处多转转,我就不耽误你们了。”
徐夫人说完离开,宋挽忍不住回头看了徐夫人好几眼。
出门上了马车,楚逸辰问宋挽:“刚刚看出什么来了?”
宋挽摇头,说:“我只是觉得徐夫人看上去太苍老了,有些奇怪。”
楚逸辰说:“女子的容颜是很容易逝去的,有的人因为生孩子元气大伤会迅速衰老,有的人常年忧思过重,也会比一般人要老得快,徐夫人如此大张旗鼓的另取新欢,徐夫人在病痛的折磨下老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楚逸辰分析的不无道理,宋挽点点头,心底却还是有一丝诡异的感觉挥之不去,一时之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宋挽只能暂时掐断思绪,透过车帘观察城中的情况。
他们来睦州那天,睦州城中只有稀稀疏疏一些商客在街上走动,今天城中明显热闹了很多,不止有来往的商客,还有不少小孩儿在街上打闹,整个睦州城好像都因为州府的喜事而重新焕发了生机。
宋挽看了一会儿眉头便又蹙了起来。
昭陵国境内,只有皇家有什么喜事的时候,才会发布告示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如帝后大婚、太后大寿、新帝继位等等,都会夜不闭城、市开通宵,徐影清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州府,竟也弄了这么大的排场,他是把自己当成睦州的土皇帝了?
正想着,一队马车迎面驶来。
那些马车和宋挽平时看到的不大一样,车顶和车身坠着七彩的流苏,流苏上坠着铃铛和类似动物齿牙的饰品,在微风的吹拂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正好这段路有些狭窄,马车无法通行,需有一方退开到有小巷的地方才行。
对方的马车数量有些多,楚逸辰让车夫往后退。
宋挽一直透过帘子看着那辆马车,不知是不是她的目光太灼热,为首那辆马车上,一只纤细白嫩的玉手掀开帘子,宋挽看到了车里人的脸。
那是一个极漂亮的姑娘,眉浓且长,鼻梁高挺,眼睛又大又亮,唇又红又厚,和昭陵女子婉约的美不同,这姑娘一眼就让人觉得热情奔放,像一团火焰。
她不是昭陵人。
宋挽瞬间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睦州是昭陵的边陲之地,隔着一座山,那边就是东恒国,时不时也会有东恒国的商客来睦州做买卖,但他们基本都是风尘仆仆的,为了不让别人看出自己的不同,有的还会用面纱遮掩一下自己的面容,完全不像这些人坐着马车,高调的招摇过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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