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上,一双明亮的凤眸目送端木绯远去,一道不悦的光芒一闪而逝:这大过年的,还让不让蓁蓁好好过个舒心的年了!
进了永禧堂,端木绯总算没有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了,浑身一轻。
永禧堂的暖阁里,除了贺氏外,端木绮也在,就坐在一旁的红木圈椅上。
端木绯若无其事地走到了近前,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贺氏。这一趟进宫,几个时辰折腾下来,贺氏的眉宇间透着浓浓的疲惫,脂粉几乎浮在了肌肤上,看来神色黯淡,她的脸色比早上进宫前还差。
“祖母,二姐姐。”端木绯还是笑眯眯的,只当做没看到。
贺氏揉了揉眉心,身子既僵硬,又疲惫,淡淡道:“绮姐儿,绯姐儿,我叫你们俩来是想让你们陪我抄经,初三时拿去皇觉寺供奉。”
昨晚贺氏就一夜辗转难眠,好不容易咬牙熬过了今早的朝贺,她独自去了钟粹宫见了女儿端木贵妃。端木贵妃看出她精神不好,就问了几句,本来贺氏是不打算说的,支支吾吾地想要蒙混过去,但是知母莫若女,被贵妃一眼看穿,还问贺氏是不是做了什么。
对于女儿,贺氏自然是信得过的,就装作无所谓地说了端木绮的婚事以及她和贺太后的打算,连签文和冬雷的事数都说了,并一再对贵妃声明,这只是件小事,是巧合,不可能是为了这个,却被贵妃好生教训了一番——
“母亲,您真是糊涂啊!”
“年前,杨惠嫔刚刚晋位为杨惠妃,您可想过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皇上还是要用杨家的。”
“这桩婚事本来就是绮姐儿她娘瞎胡闹才会走到这种地步,皇上之所以赐婚只是小惩大诫。”
“娘,您想想,一旦让皇上知道您和太后打算用绯姐儿去顶包,皇上会怎么想?!”
“皇上不可能会怪太后,只会觉得端木家的心太大了,意图通过太后来左右圣心。皇上他一向厌恶朝臣揣度圣意,更别说操控、左右圣心了!”
“娘,这可是大忌啊!”
端木贵妃说的一字字、一句句都让贺氏心惊不已,原本就忐忑的心更为动摇了……
贺氏只要一闭眼,眼前就浮现昨夜那道朝她劈来的闪电,令她不由心口乱跳,颈冒虚汗。
回府的路上,她就琢磨着抄卷经书,送去皇觉寺供奉了,也好给家里解祸,让上天知道她的诚心。
贺氏的眸中一片幽深,如同那表面平静的海面,其下暗潮汹涌。
端木绮俏脸一僵,心想:这大过年的抄什么经啊?
这若是从前,她早就撒娇不干了,但是如今她想要摆脱这门婚事就只能靠贺氏了,也不敢再耍小性子。
“是,祖母。”端木绮乖顺地应了。
贺氏的神色稍微缓和一些,带着端木绯和端木绮一起去了小佛堂边的一侧耳房里。
耳房里燃着淡淡的檀香,幽静而肃然,靠墙放着三张花梨木长桌。
端木绯研墨,端木绮裁纸,贺氏闭目念佛,墨香萦绕,与檀香交杂在一起,四周一派虔诚的气氛。
研墨裁纸后,祖孙三人就沐手敬书,分别跪在一张长桌前的蒲团上,默默地抄起《金刚经》来。
佛经有云:书写经之一行半句,能够成就大愿。
抄经必须虔诚,必须恭敬,必须神贯注,贺氏一边在心里诵读《金刚经》,一边抄起经书来了。
随着那字字光明的佛语,贺氏的心静了下来,就仿佛置身于一片世外桃源般,远离一切尘世的喧嚣纷扰。
贺氏认认真真地抄完了一页经书,然后放下笔,神情平静,把抄好的那页经书放到了一边晾干,接着再次铺纸、执笔。
耳房里,寂静无声,时间在沉默中悄悄流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贺氏又抄完了第二张,再次放下笔,正打算把第二张也放到一边去晾,却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不见了!”
贺氏震惊地脱口而出,在这寂静的耳房里,这声音分外突兀,惊得端木绮手一抖,笔尖一颤,某个字上就多了一笔……
端木绮皱了皱眉,这抄经是决不允许涂改的,也就是说,这张好不容易抄了大半页的经书算是报废了。
她心里不由一阵烦躁,但想着是贺氏,就忍下了,放下笔,转头关切地问道:“祖母,怎么了?”
贺氏的脸色难看极了,直愣愣地看着她抄的第一张“经书”说道:“我抄的经文不见了。”
那原本写满了字的纸张上此刻空空如也,竟然一个字也没有了。
“这上面的字都不见了……”贺氏表情古怪地又道。
这怎么可能呢?!端木绮怔了怔,直觉地朝地面看去,心想:许是抄好的那页经书掉地上了。
可是地上空空如也,整洁得连一点灰尘也没有。
端木绮朝四周看了一圈,跟着也花容失色地惊呼了起来,整个人霍地站起身来,喃喃道:“这怎么可能呢?!”
她刚才抄好的第一页经书也变成了一张“白纸”,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这莫非是见鬼了不成?!
端木绮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好像四周藏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一样。
贺氏想到了什么,朝端木绯看了过去,问道:“绯姐儿,你呢?”
这时,端木绯刚好不紧不慢地收了笔,她把笔放在一边的笔搁上,疑惑地朝贺氏看去,一头雾水,“祖母,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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