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封炎心底微微泛起一种痛楚,为他的蓁蓁感到心痛。
他定了定神,若无其事地走到了亭中,给众人都见了礼,目光又在端木绯身上多停留了一瞬,让安平、楚太夫人和端木纭皆是会心一笑。
三人一不小心对视了一眼,不知道为何,三人都心有灵犀地明白了什么。
“娘,”封炎毫无所觉地对着安平道,“……已经准备好了。”
九月初九是安平的皇兄崇明帝的忌日,每一年,安平都会来此祭拜皇兄,今天也不例外。
封炎话落的同时,四周的空气顿时有些凝滞起来,安平还在微微地笑着,身上却隐约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哀伤。
安平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抚了抚衣裙后,笑眯眯地对着端木纭和端木绯说道:“纭儿,绯儿,你们在这里等等本宫,一会儿本宫下来与你们一起逛市集去。”
“殿下,我和姐姐在这里等您。”端木绯毫不迟疑地点头应下了,不禁想起去年和安平一起逛集市的事,安平的眼光独到,和她逛街逛铺子再好玩不过了,不像她那个攸表哥啊……
端木绯忍不住又在心里嫌弃了李廷攸一把。
端木绯和端木纭起身目送安平和封炎沿着山间的石阶拾级而上……
“簌簌簌……”
山风不断吹拂着,拂动着那无数枫林摇曳着,就像是漫山遍野的火焰在熊熊燃烧着。
端木绯盯着赤红中那两道雪色的身影,眸光微闪,眼神渐渐变得恍惚起来。
端木绯知道他们母子要去做什么,十五年前那场宫变,虽然如今很少人提及,但是她却从祖父楚老太爷那里听过不少。
十五年前的这一日,就是今上逼宫之日,伪帝自刎,安平长公主府也从此荣耀不再,整个大盛朝在那短短的一天一夜中天翻地覆。
端木绯望着安平的背影渐行渐远,心底也感染了她的惆怅,在最重要的亲人遭遇生死危机时,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她也明白……
端木绯乌黑的大眼中隐隐浮现一层水光,她随手从亭子旁的花丛中摘了一片叶子,用帕子擦了擦后,抬手把碧绿的叶片放在粉润的樱唇间,吹响了叶笛。
一阵优美而婉转的叶笛声自亭中悠然响起,随着那习习山风飘远,隐约带着一丝哀伤,一丝抚慰,一丝温柔的缱绻……
叶笛声与四周的风声、雀鸟声完美地融和在一起,仿佛一曲大自然奏响的乐曲般,空灵梦幻,似近还远。
走在山路上的安平和封炎当然也听到了叶笛声,母子俩皆是下意识地驻足。
封炎长翘的眼睫在风中微微颤动了下,嘴角不由轻扬了起来,脱口道:“是蓁蓁……”
安平已经回头,果然看到凉亭中一个着绯色衣裙的少女娉婷而立,少女半闭着眼,唇间抿着一叶绿笛,看来温润静好,又透着几分活泼俏皮,说不出来的清丽动人。
小丫头明明还不满十一岁,这一瞬间,安平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一个及笄少女盈盈而立,如皎月似娇花。
安平很快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身旁的封炎,可怜她的傻儿子都快变成望妻石了。
安平唇角微翘,继续往山上走去,原本沉重的心情忽然间就变得轻快了起来,她还是得好好琢磨着怎么快点帮阿炎娶到媳妇才好……
“哗哗……”
又是一阵山风猛地吹来,山道两边那枝叶摇摆的哗啦声似乎在响应着什么。
等到安平和封炎回来的时候,已是巳初了,楚太夫人和俞嬷嬷已经走了,亭子里只剩下端木纭和端木绯姐妹俩,她们身旁还多了一盆野菊花,丝丝缕缕的粉色花瓣在风中微微颤颤,看着花型饱满,姿态妩媚。
安平和封炎一进亭子,就有一股淡淡的香烛味随风飘来。
安平看着那盆菊花微微挑眉,端木绯就笑眯眯地解释道:“刚才有个小妹妹想吃重阳糕,她的家人就拿一个茱萸囊跟我换了,后来又有人用一壶菊花酒换走了茱萸囊……”
端木绯数着手指说着,连续说了五六样东西后,才说到一个挖菊的姑娘用这盆菊花换走了一个纸鸢,她三言两语说得安平忍俊不禁地笑了。
亭子中溢满了安平的笑声,她身旁的老嬷嬷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如今啊,公主府中谁人不知哄得了主子开怀的人除了公子,又多了一位端木四姑娘。
端木绯清了清嗓子,从一旁拿出了一串娇艳欲滴的茱萸来,递向了封炎道:“封公子,今日是你的生辰,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端木绯本来也没想起要送封炎生辰礼,还是刚才那个哭着要重阳糕吃的小姑娘哭哭啼啼地说今天是她生辰,她就是想吃锦食记的重阳糕,端木绯才骤然想到自己是不是该趁着封炎的生辰有所表示,讨好一下封炎。
有道是,重阳插茱萸,她就临时动手做了串茱萸。
“多谢端木四姑娘。”封炎心花怒放地接了过来,捏在手里愣了愣,才意识到这根本就不是真的茱萸,绿叶是用绢布做的,红色的茱萸是用红珊瑚珠子替代,乍一眼看,惟妙惟肖。
封炎的目光落在那一颗颗鲜红似血的红珊瑚珠子上,觉得有种莫名的眼熟。他立刻就想到了什么,朝端木绯头上的双螺髻望去。
果然,原本她戴在头发上的那对红珊瑚珠花此刻已经少了一只,很显然,他手里的这串茱萸就是用她的珠花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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