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番话成了悬在头顶的宝剑,令长公主始终无法安枕,辗转几日后花费千金请来道士跑去刘家镇压刘母和刘仲山的亡魂,很是闹出了一些风波。连在深宫中的太后都有耳闻,将女儿叫进宫中狠狠斥责一通,不许她再继续胡闹下去。
刘家寡母与儿子相依为命,两人先后惨死,也无族人为其伸冤,不过是成了城中的一项谈资,最多惋惜几句。还没过几日,奉都城诸人也已经没有心情继续谈论此事了。
因为赵野大军压境,奉都城的天都是乌沉沉的,正如每个人的心情。如今城中严阵以待,街上肃肃,最常见的是穿着重甲的士兵列队跑过,兵甲相撞声铿锵,闻之心紧,百姓闭户不出,人人自危。
这次赵野来势汹汹,各处烽燧频频传递军情回奉都,也只是让皇室的人一日比一日紧张。胡王升不畏死,请旨迎战,但所有人都知道赵野这一次敢来必然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且有苏青和巴舒族相助,几股势力联结攻打奉都城,一路人无人能拦,厚重的城门已经变成了单薄的最后一层屏障。才刚经历过新年繁华的奉都城迅速坠入冰窟,几日间天差地别。
圣上徐昌恍然间仿佛回到了年轻时,被赵野逼得弃奉都城于不顾,逃命去青州的那段狼狈日子。那一次路上皇后也受足了苦头,不愿回顾,如今再听到赵野的大名,便忍不住将自己关在寝宫中崩溃流泪。
很快又擦掉眼泪,强作镇定,站出来安抚着各宫妃嫔。
二皇子徐显主张求和。
他的表现过于懦弱,令圣上无比失望。而且除非大开城门,禅位于赵野,否则又有什么筹码能使他甘愿退兵?
因此朝中多数大臣主战。虽三皇子带走了一批良将,老将军唐天风和窦益仍在,与胡王升皆愿殊死一战,誓不肯降。
正当此时,赵野却忽然派使者入城。此举并非是故意来耀武扬威,而是客气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任命他为两镇节度使,封他做武王,并向圣上讨要一个名叫善兰琼的绝色美人。
使者在殿上将画轴打开,展于众人眼前。赵野要求画中的善兰琼明日以盛装出城,届时城内要礼数齐备,宾客满堂,遥贺他新喜。
峰回路转。
众人不敢相信如此轻易就可使他退兵,第一反应便是有诈。但赵野手握千军万马,强攻城门便是,何必多此一举派使者过来?
赵野其实也很不情愿。
但他正和乞也夏在帐中赏美人图之时,苏青忽然收到了飞鸽传书,疾步走进帐中,告知他们大周的援军将至。听闻都城遭难,郭素和王射风正要率八万人往援奉都。
“王射风?”赵野呆愣片刻,大声怒斥,“妈的,又被这老贼骗了!”
奉都就在眼前了,难不成要自己失败第三回 ?盛怒之下他自腰间拔出宝剑,一剑将身侧的案台劈作两半,顿时碎木横飞,唾骂道:“这朝令夕改的狗贼实在奸猾!”明明倒戈了,怎么还要继续替大周卖命!
他浩浩荡荡地带军攻来,若真就这么灰溜溜地跑了,岂不是要丢人一辈子!
郭素这个名字已经不是乞也夏第一次听到了。乞也夏笑起来,心道真想亲自见识一番,会一会他。
赵野怒气难平,瞥眼觑着他,没好气地问:“你笑什么?”
三人对坐着,一时无人说话。
八万大军他们确实难敌,铩羽而归又实在不死心。
“就算来不及攻下奉都……”乞也夏沉吟良久,才道,“周旋一下,吓唬他们一番还是做得到的,讨些好处总不过分吧?那也不算空手而归了。”
赵野心宽,一路气势汹汹打过来了,绝对不能空手折返,听乞也夏如此说,渐渐冷静了下来。如果他改口是为名利和美人而来,确实显得没那么丢人。等王射风那个老匹夫和郭素那个毛头小子带军赶来,他早就跑没影儿了。
“难道奉都城内不会提前得到援军正赶来的消息么?”
苏青笑了笑,斩钉截铁道:“不会比我们消息更快的。”
……
此时帐中几人随口改换的“要求”如同一道惊雷落在了窦府头上。若说赵野是来夺皇位的,那圣上还有心气来拼死一战,可只为一个女人,似乎就不值当以军士的性命相搏了。
除了胡王升据理力争之外,朝中其他大臣武将皆意动,没有之前那般情绪激动。
他们甚至抽出心神在思考“善兰琼是谁”这个问题。平时关心闲事的,恍然想到这一位是长公主徐月新认的义女。
当真是可倾一城的美人啊!
殿上许多人在心中默默感慨着。
徐昌挥手散朝,唯独留下了使者。当夜便于宫中拟旨,同意了赵野的要求,快马将这封圣旨连夜送进了窦府的大门。一同送去的,还有草草准备的凤冠霞帔,及从宫库中搬出来的如流水般的赏赐。
徐月连旨意都没听完,就慌慌张张地叫车,想要入宫恳请圣上收回成命。然而快马加鞭赶到皇宫,夜幕四合之下宫门紧闭,将她拦在了外面。
第40章 代嫁前夕 鬼使神差补充了一句:“胡王……
天才蒙蒙亮, 窦府内外已经被迫开始张灯结彩。
下人唯唯诺诺,连说话都不敢高声,束手束脚地将红灯笼挂到各处。这哪里像是要办喜事?
徐月整夜未睡, 抱着女儿呆坐床边泪流不止。鲜红的嫁衣自桌边的红木托盘垂曳到地上, 金冠也歪倒在凳子下的缝隙中。她的亲卫虽然没有被强行调走, 宫里却又派了兵, 将整座宅子团团围住,闲杂人等只许进不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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