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朕一早就听闻爱卿进宫。这好好的洞房花烛夜,不知是有何要紧之事,竟是不顾宫规,求见朕的爱妃?”
三言两语,已有不悦之意。姚玉书却依旧笑吟吟的,目光中隐约含着探寻。
新婚之夜抛下圣上赐婚的妻子,进宫求见贵妃一事。
不说这阖宫之人,恐怕明日,就该传遍燕京了。
自毁声名,顺便坐实了魏贵妃的祸水之名。
不知,这位刚正不阿的白大人,又该如何自处呢?
蓁蓁倚在贵妃椅上,笑吟吟地看着这对君臣。
白雨渐并没有思虑多久,他眸色漆黑,道:
“微臣来给娘娘送一些药材。”
姚玉书挑眉。蓁蓁却是惊讶,他竟然毫不隐瞒,直接就说出来了?她下意识看了眼手边的瓷瓶,眉心蹙起。
“爱妃你病了?朕怎么不知晓?”姚玉书快步走了上来,忧心不已。
“皇上不必担心,”蓁蓁安抚,越过他对上白雨渐漆黑的眸光,嗓音柔软道,“不过是区区小病,怎就劳动了大人?本宫知晓,大人素有神医之名,也相信大人的医术。可本宫的身子啊,乃是太医院该操劳的事,大人还是不必越俎代庖,专心为圣上分忧吧。”
姚玉书颇为感动,搂紧了少女的肩膀,“爱妃实在是朕的贤内助啊。”
而她温顺地依靠在皇帝的怀中,像是一只慵懒的猫儿,掀起长睫看着那僵立着的男子。
“爱卿的手……又是怎么回事?”姚玉书视线下落,忽然出声。
谁都没有想到皇帝会这般敏锐。
白雨渐甚至不曾低头,他声音低哑:“只是不慎划伤,并无大碍。”
“爱卿这只手,还真是多灾多难,”姚玉书感慨,忽地扬声,“来人,”
立刻有小太监上前。
“皇上。”
“去拿朕的金疮药,送几瓶到爱卿府上。马上就要到春猎的日子了,爱卿你这手可得养好了,朕还想与爱卿好生地比试一场呢。”
白雨渐抿紧唇瓣。
他微微颔首,“皇上,微臣有事相求。”
“哦?爱卿请说。”姚玉书倒是一副好说话的样子。
白雨渐道:“微臣请皇上收回成命。”
他嗓音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微臣无心儿女情长,还请皇上,收回赐婚的旨意。”
“爱卿,”姚玉书嘴角的弧度渐渐收起,眸光也冷了下来,“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自古君无戏言,你这般反复,莫非将朕的旨意,视同儿戏?”
白雨渐抿唇,忽然迎向皇帝的眸,一双桃花眼里落满寒霜,缓声道,“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肩上的手骤然收紧,姚玉书勾唇在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他轻声道:
“爱卿这是,对朕有所不满。”
“微臣不敢。”白雨渐浓睫低垂,“微臣只是想要劝诫皇上,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蓁蓁微惊。他这是试探?还是看破了什么?
白雨渐看她一眼,“何况,圣上为那女子赐名元贞,冒犯了贵妃娘娘的名讳。微臣思及此处,心中便是惶恐难安,故而,恳请圣上收回成命。”
一句话,将分明是他求娶,变成皇帝随便找了个人,更名换姓塞进他的府上。
姚玉书冷笑一声:
“白卿,若朕朝夕令改,你让天下人如何看朕?”
他声音微微发沉,显然不悦到了极点。
这姚玉书平时跟只笑面虎似的,从来没有这么生气的时候,蓁蓁饶有兴致地看着白雨渐,若是再顶撞下去,难保皇帝不会大怒,他白雨渐当真是那般毫无畏惧之人?
白雨渐却沉默了。他喉结一滚,平静道:“是。”
“微臣遵旨。”
“好了,爱卿若是没其他事,便退下吧,”姚玉书抚着蓁蓁的手背,轻笑起来,方才的怒气一下子无影无踪。
他们亲密的姿势,白雨渐像是看见,又像是没看见。
他抱拳,转身缓缓踏出了碧梧宫。他的背影迎着月色,看上去像是镀了一层淡淡的银光。正红色的婚服被风一吹,像是浸饱了鲜血。
蓁蓁呼吸平缓,倚在姚玉书怀中。
姚玉书垂眸,看着少女乖巧无害的脸庞,“爱妃可否给朕解释一下,在朕不知道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皇上在说什么,臣妾怎么听不懂?”蓁蓁语气困惑。
姚玉书俯身,遗憾地说,“爱妃似乎失败了啊,白卿看上去,并不像是一颗听话的棋子。”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痒得她咯咯笑起来。
心中却在想……那当然,她要的只是他手里的钱权,顺便让他体会一下从高台掉下来的感觉。白雨渐那种人怎么可能当谁的狗。
她起得身来,半跪在地,温驯地趴在皇帝的膝头,抬起一双水光漫漫的眼眸,“皇上,是在责怪臣妾无能吗?”
“朕怎么舍得?”姚玉书嘴角勾着,“爱妃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他看了桌上那瓷瓶一眼,苦劳二字,稍微咬重。
蓁蓁好笑,姚玉书还是头一次在她跟前这般阴阳怪气。
“白卿手上的伤,是因为爱妃吧?若朕是白卿,被你这般算计、狠心抛弃,只怕要恨你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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