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为止,路上没有任何动静,那么大批的粮食,不可能凭空消失的。
高悦行冷静道:“想别的办法吧,朝廷的粮不会到了。”
薛山晖大惊失色:“朝廷的粮不会到了?为什么?那可是江南六城百姓数万计的性命啊!”
高悦行道:“要是能来,早来了,向北淮河一带今年气候尚可,你想办法去借一些粮,再撑几天,我得亲自回京城走一趟……这里交给你了。”
薛山晖追着问:“您要回京城?您准备作甚么去?路上安不安全啊?”
高悦行道:“那批粮有问题,我此番回去,若是不能查清,必会亲自押一批粮回来,你守好这里,遇事若是拿不定主意,和他们多商量,我不通政务,留在此地也没什么用……走了。”
高悦行说话间已经把马牵了出来。
说走就走,她这辈子还从未有过如此决断的时候。
薛山晖望着她纵马而笨的背影,直接傻了眼。
京城。
举国的外忧内患并没有影响京城里人们地安乐度日。
西境战事起了,他们兵已经出了。
江南水患严重,赈灾的粮食也已经运出去了。
于他们而言,切肤之痛不在自己身上,静静的守在家里等消息就是了。
酒楼照常迎来送往。
花楼里姐儿的生意一点也不见萧条。
掌管天下钱粮的户部最近倒是静悄悄的,恨不能钻到地底下,让人看不见他们。
皇上在自己的乾清宫里也有几夜合不上眼了。
好似梦回当年淮河一代的惨状,他即使闭上眼也睡不着。
高悦行的信他收到了,运送赈灾粮的是他的亲信,禁卫军的正统领负责押送,等闲出不了差错。
宫里最近也太平。
只是孟昭仪那边忽然有了点动静,说是病好了,心也软了,虽然还对儿子有芥蒂,但是一心想着见见那个孩子。
皇帝觉得,女人嘛,心总是软的,便许了孟昭仪的请求,把那孩子接进宫里陪陪她。
高悦行连夜赶路不敢停下,越过了淮河,终于见到了晴天,也收到因灾情滞留在当地驿站的几封家信。
依然是披着家书外皮的哑姑信。
哑姑一连三封信都提到,傅芸最近出府太频繁了,她不好跟得太紧,怕被发现,但是有几次,都发觉她应该是出城了。
出城。
高悦行将信收好,扛不住连夜的疲惫,在驿站里合衣休息的一夜,谁料,半夜时分,忽然被轰天彻地的动静惊醒了。
连一晚上的觉也不好睡。
高悦行睁开眼,躺在枕上,望着黑暗中的虚空出神,外面实在是太吵了,似乎很多人在院子里大声叫骂,高悦行不想听都不行。
“他妈的血妈晦气,在潞涉山里困那么久,差点拖累死兄弟们!”
“行啦,老赵,咱能出来已经不容易了,日他娘的,耽误的时间太久了。”
“是太久了,粮都差点丢了,也不知现在赶过去还能不能来得及,灾民们还等着救命呢!”
“……”
是粮食。
赈灾的粮食。
高悦行一时没反应过来,直至那些人叫喊着赶紧喂饱马,完事好连夜上路,高悦行才一个猛子差点从床上滚下来,她推开门冲出去,眼前一群禁卫军的汉子,根本看不清谁是谁,高悦行只对着他们,嘶吼了一声:“赵统领!”
她这撕开嗓子的一声吼,还真盖过了那群汉子的骂骂咧咧。
有人纳闷地转头,看到一个打扮朴素,甚至有还有不修边幅的女人,道:“——这娘们谁啊?”
禁卫大统领赵佟生凑上前一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咣当一膝砸在了高悦行的面前:“末将参见王妃,您,您这是……”
赵佟生身后哗啦跪了一片。
尽管大家眼睛也没看清,心里也没弄明白,但是跟着统领跪总归不会错的。
高悦行扶他起身,道:“赈灾的粮迟迟不到,我疑心路上出了什么问题,回来走一趟。”
赵佟生一拍大腿:“还真让您给猜着了,我们押运粮食,途径潞涉山的时候,真是不巧啊,遇上了瘴气,差点没出的来,那山上地势复杂,我一开始是嫌绕路远,太耽搁时间才决定走山道,不料,却在山上耽误了那么久,王妃,可还来得及?没误了赈灾吧?”
高悦行问:“粮呢?”
赵佟生一指身后的几大车,说:“都在这呢。”
高悦行慢慢地走过去,命人撑起火把靠近,她蓦地拔出腰间随身带的匕首,在那鼓鼓囊囊的麻袋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赵佟生拔腿就往上冲:“哎哟,王妃,您这是干嘛啊,现在粮食可珍贵呢——”
靠近了,他未说完的尾音戛然而止,像是掐死在了嗓门里。
一时间,周遭都静了。
谁也没人说话。
只余细碎的沙沙声。
那麻袋里源源不断流出来的,不是米,是沙子。
赵佟生:“……”
高悦行:“检查所有粮食。”
禁卫军说动就动,纷纷把刀,刀光映着火光,刺进了麻袋里。
全是沙。
还有碎石子。
赵佟生简直要疯了:“怎、么、回、事——”
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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